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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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她给她的小屋也起了个名儿，叫做“邀月庐”。我不知这是否有什么深意，我只觉它甚是好听，与我的名字一样，就好像带了韵律似的。

我时常去她那里，看她拾掇花枝，有时捣点小乱。她会向我描绘一些外面的世界，开满各色花朵的草原，云雾缭绕的山巅，还有落雪时绽放的红梅。

在她的描述里，时常有这样一个地方。那里云山雾罩，凌空的楼阁宛若天宫。她说那里有世间最奇珍的宝物，也有世间最绝美的风景。

“即然这样，你为何不留在那儿？”我问。

她只是笑笑，说，这世上的事，多的是不如意。

某日我一边玩弄她新种的鸢尾花一边问她，桔梗，你可是天女吗？

她笑着反问我，你怎么不认为我是妖怪呢？

我说她不是，我感觉得出妖怪的气息。我自己就是只花精呢。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想她是不愿提自己的事的。她口中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美好，若非是经历过什么，她又何必放弃它们，到这荒凉的雪原来？

然而，当我只顾细看花瓣上的纹路，早把方才的对话抛到脑后时，却听得桔梗在一旁幽幽的自语。

“究竟……算什么呢。”

我回过头去，她眼含深切的悲哀望着我永远无法触及的虚空。我回想初见时，她一身华服神色渺渺，仿佛世间的一切悲欢都已与她没有关系。

我还是弄不懂她。

那夜，是月圆夜。

我照例漫步在镜池边，雪莲摇曳着紫红的绒毛在微风中摆动着花冠。这晚的月光格外明亮，银涔涔地洒遍满山旷野。月盘悬在紫蓝色的夜空，清冷而又带了些神秘。

我跨过花丛跃到一株枯树上。冻僵的枝桠抗议般地吱嘎作响。我仰头望向眼前的明月，它那样安静，却令人神往。

不知月亮上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望着夜空，不知为何便想起桔梗所说的那个极美之地。那里的夜晚会是什么样的呢？是否也有这么漂亮的月亮呢？

桔梗……

我回过神来。不远处有昏黄的灯影，是邀月庐的方向。我朝那里看过去，隐隐绰绰间看见一个身影正朝镜池走来。

那正是桔梗。

我拨开眼前的树枝。透过重重叠叠的枝桠，我看见她从树下走过。她看也没有看我所在的方向，径直便走去了镜池边沿。

她散开绑着的长发，发带落入湖水中。凛风卷起她的发丝吹得散乱。

她解下腰带。我仿佛都能听见缎子落地的轻响。素白衣裙坠落，在她脚边堆叠作层层叠叠的雪堆。

桔梗光洁的皮肤在月下宛若象牙般晶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全身，月光照耀下，它们隐约泛着银光。她的胴【】体有着极优美的剪影，叫人心醉。

那优雅的影从容地跨进了镜池里。

我忍住一声惊呼，眼瞅着她在浅滩边伫立了片刻，然后便朝湖心走去。她每前进一步，湖水便漫过她一寸肌肤，不待她走到离湖岸数丈的地方，湖水已经漫至了她的下颌。

我紧紧抓住树枝，眼睁睁看着她完全没入水中，湖面只留下越来越微弱的涟漪渐渐平静。

当我终于能回过神来，笨拙得几乎是从树上跌落回地面。我试探着对着湖面叫她的名字，四面只有寒风的响声。

湖水轻轻拍打着浅滩，水花溅落在我身上。我把脚踩进水里，凉意从足底倏地传至全身。

深吸一口气，我闭着眼朝湖中扎下去。

我从未进到镜池中去。平日里有时也会在靠近湖岸的浅滩里踩踩水，跟雪妖们打闹而偶尔胡乱在湖中扑腾两下。像这样真正潜到湖中去，却还是第一次。

清澈透明的湖水瞬间漫过我的头顶。水真凉啊，彻骨的冰凉。耳边一下子寂静了许多，只听得水中连续的咕嘟轻响。

我睁开眼睛。

世界变得无比奇妙。眼前是透亮的湖蓝，细碎的光芒闪闪烁烁。我仿佛被整个地洞开，通体透彻。鱼儿在我身体里游过，水草舒展着叶片，水中的气泡轻轻碰擦我的身子，慢慢地沉到湖底去。

我伸展开手臂，本该冰冷刺骨的湖水此刻竟是这般温柔地包裹着我。水流轻柔地滑过，几乎感觉不到阻力。我惊奇地发现我竟可以在水下正常地呼吸，仿佛我周围的只是染作了湖蓝色的空气。

我漫无目的地游了一阵，周围是变幻的景致。多彩的鱼群绕着圈来来往往，不知名的水生动物发着绿莹莹的光浮动在水中。

“别往前去了，花精！”

尖厉的声音蓦地从身后传来，我吓了一跳，口中蹦出几个大大的气泡来。

几只雪妖不知何时围到了我身边，它们冲我比比划划，滑稽可笑的小圆脸上带着不寻常的急切神情。

“你疯了吗，湖心底下妖怪是去不得的！”小家伙们对我说，抓着我的头发往上拽，“快走，快走，不然你就完了！”

我胡乱挥着手臂试图摆脱它们：“你们在说什么啊？这镜池下面究竟——”

一个身影闯入我的视线。

我怔了怔，心里暗暗骂了一下自己。湖中的风景竟叫我一时忘了我进入镜池的目的。

“桔梗。”我一把甩开雪妖们的纠缠，朝她的方向潜去。白色精灵们立刻纷纷朝湖面上升去，只有一只还死死扒在我的头发上。

“鸾音你不能下去！”它对着我的耳朵尖声叫嚷。我的名字雪妖们从不会叫，我甚至以为它们都不知道这名儿。然而它就是这么叫我，好像这真的已经是我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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