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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立烜看着她的眼神格外凝重:“孤便是天子。”
赵观柔一愣,吓得退后了数步:“你说什么?”
一刻钟后。
她毕恭毕敬惶恐不安地跪在了梁立烜的面前,而梁立烜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的龙椅宝座之上,姿态虽闲适,然同他那般的熟悉的赵观柔却发现他浑身反而有稍许的紧绷。
自己这样的姿态让她觉得屈辱,但赵观柔不止一遍地告诉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张脸和这具身子,她不过是一具费尽心机来取悦梁立烜的美好年轻肉体罢了,用这些,来向他换取她想要的东西而已。她想见女儿,所以不得不顺从讨好他。
“赵氏女。”
坐在上位的梁立烜冷不丁开了口,“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回陛下,是妾的父母。”
“犯了讳了。”
梁立烜轻嗤了一声,丢了几个字给她。
但他并没有说是犯的宫里哪位主子的名讳。
赵观柔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敢置信,然后马上就瑟瑟发抖地跪伏下拜:“陛下恕罪!妾、妾不知,妾的父母族人亦不曾知晓,妾和江都赵氏族人并不是故意的。求陛下宽恕!”
梁立烜紧紧盯着那个塌下了腰肢诚惶诚恐跪倒在他面前的女人。
分明见到她的第一眼,内心最隐秘的直觉告诉他,这很可能就是他的观柔,是他的挚爱,可是现在看来,又哪哪都不像。
他心乱如麻,又像是有利刃划过心扉,痛却难言。
“你见过柴子奇了?”
梁立烜没再接着问方才的事,话锋一转,他又开始向赵观柔发难。
观柔心中隐隐察觉不好,可还是恭顺地道:“妾……回陛下,妾、妾并不识得这个人。”
“呵。”
他似是轻笑了下。
“在宋州驿站的时候,你见过什么旁的男人没有?或是什么旁的男人,见了你的脸。”
心尖如被针扎过一般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屈辱痛感。观柔委屈愤怒到心脏几乎都在发颤。
好歹从前她也陪梁立烜见过了无数的阴谋阳谋、各种诡计算计,几瞬之间也反应过来了问题的所在。
在宋州时,她的确和柴子奇见了一面。
如今想来,柴子奇虽然被梁立烜放了出来,但依然被安排在洛阳附近的州郡,大约就是为了方便梁立烜的人暗中监视他的。
梁立烜从前那般厌恶柴子奇,他若是不派人盯着柴子奇、好揪他的过错,赵观柔也是不信的。
大约就是那天柴子奇见到她的事情走漏了风声,让梁立烜抓到了什么把柄,所以他现在又上赶着过来抓奸了罢!
想通了之后,观柔简直想要仰天大哭一场,又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引人发笑了。
这么多年了,他新娶了结发妻子,纳了六宫妃妾,同旁人生养了“血脉纯正”一定是他亲生的儿女,坐拥四海九州的江山,享尽人主之乐,而自己也死了许久了,
——可他还要时不时羞辱她和柴子奇一番,动不动就揪着他们那无中生有的“奸情”大作文章。
她当年真是瞎透了眼蒙蔽了心,怎么会心甘情愿陪在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男人身边数年?
赵观柔,你真的是活该!
“说话!”
见观柔良久不言,梁立烜的语气也不耐烦地加重了几分。
观柔憋下了眼眶里的泪,仍然楚楚可怜地解释道:“求陛下垂怜,妾自出生以来,所接触过的男子只有妾的父亲一人。自承蒙祖上恩德选为陛下妃妾,妾从未、从未见过什么叫……柴米油盐的外男,妾一路跟随扬州刺史大人所派遣的车队,衣食住行皆有嬷嬷们看管,求陛下——求陛下相信妾的清白!”
梁立烜仍是不信,“他是异族蓝眸之人,你若见过,心中当有印象的。赵女,孤是天子,天下的事情,都瞒不过孤的眼睛。你若有半句不实,你赵氏全族的性命……”
赵观柔岂会轻易被他这样的威胁吓到,她照旧死不承认:“陛下!妾愿意以死明志证清白,求陛下相信妾!妾的确从未与外男有过半分的拉扯!”
说着,赵观柔还拔下发间的一根银簪抵在了脖颈间。当然了,她是没打算死的。就算梁立烜不相信她,她接下来也还有别的话说,哪里就能这样轻易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就是这句话让梁立烜浑身一震,顷刻之间眼眶中便一片赤红,心府中的绞痛也越发严重了起来。
自她去后,她虽然一次都不肯回到梦中相见自己,可是每个死寂的深夜,他独自一人躺在那张硕大的龙床上时,心脏处都会阵痛不止。每一晚都会想到她。
这样的疼,一疼就是一整夜。他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痛感。
当年,那个人说过的同样的话,还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他耳边:
“陛下!妾愿以死明志证公主清白!公主她的确就是陛下骨肉——”
是龙徽元年的正月,他的毕生挚爱和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今天这个赵氏女,用了和她几乎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声音,说了同样的话。
梁立烜飞身从龙椅上下来,眨眼间便逼近了赵观柔的身前,他一把夺下赵观柔手中的银簪,狠狠抛向了远方。
“谁准你死的!”
真的不是她。
簪子被掷出后,观柔猝不及防地抬起头再度和梁立烜对视了一眼。
刚才她一直是跪着说话的,虽然微抬着头,但是梁立烜独坐高台,她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望不到他的脸。然而此刻他离她如此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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