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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薛兰信即将绝望地接受自己的命运时,幽州侯赵夫人找到了她。
“听闻薛姑娘祖上行医,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侍奉的女医,你愿意跟我走吗?”
赵夫人来兖州一趟,带走了很多和她一样的可怜女子,也带走了那个胡人。
薛兰信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胡人名叫柴子奇。
后来,柴子奇成了幽州侯麾下的一员猛将。
傅舜的人头,也是被他在阵前亲自砍下的。
事后幽州侯论功行赏,问柴子奇要什么。柴子奇说他只想要那颗人头。幽州侯没再追问些什么,就将那颗头赏给他了。
柴子奇又托人将傅舜的人头转交给了在赵夫人身边侍奉的薛兰信,遥遥寄来一句话:
“往昔之恩仇已报,但求女郎心中一快。”
薛家从前对柴子奇是有恩。
柴子奇的胡人母亲媞那格当年带着孩子寄居在兖州城内的一处破庙中,母子二人受尽磋磨,乞食为生。
薛兰信的母亲一次偶然路过,见媞那格可怜,曾经赠她一对金耳环,让她拿去典当了换些营生来。
所以柴子奇也来报薛家的恩了。
可是再后来呢?
薛兰信的眸中浮起一层阴恻恻的杀意。
这两个她毕生最牵挂的人,都毁在了梁立烜和他那群妾室们的手上。
柴子奇好歹还留下了一条命。
赵夫人连命都没有了。
她在这间药阁中踱步思索着这位赵氏族女的来历。
按理说,现在应该不至于有蠢货会找一个肖似赵女君的女人来讨邺帝梁立烜的欢心的。
一来,邺帝已经明晃晃地表现了出来,他根本就不在乎不喜欢原配赵夫人;二来,赵夫人故去多年,连见过她的那些人大约都忘记了赵夫人的长相了;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赵夫人毕生不曾去过南地江都,而世代聚居南地的赵氏宗族也没人去北地见过赵夫人,他们便是有心讨好,也无处使劲啊。
莫非,这当真只是一个巧合?
月儿是没有娘的孩子。
薛兰信皱了皱眉,还是召来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女官吩咐道:“去昌仪宫那边看看,派自己人盯着,广陵来的那批秀女,都给我看好了。尤其是那个江都赵氏女,别叫人在她身上使什么花招,让她入不了殿选。”
晚些时候,宫里的众人只知道薛贵妃身着华丽衣裙,乘坐着奢华的轿辇进了帝王的寝居大中殿侍奉皇帝了。
郭妙菱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气得又要在自己房中砸东西。
“赵氏是个娼妇,她身边带出来的人也个个都是些娼妇!就会勾引陛下!哄得陛下这些年来宠妾灭妻,眼里哪还有本宫半点?那大中殿,本宫至今也不曾踏足进去一步,陛下是不是厌倦本宫,故意想打本宫的脸?”
身边侍奉的嬷嬷又连连过去安慰她。
“娘娘!娘娘您是陛下亲自聘娶回来的中宫正妻,正妻便有正妻的气度,自然不和这些妖精做派的妾室们一般计较了。”
这话稍稍消解了些郭妙菱的怨怒,她亦跟着喃喃自语了两句:“是了,本宫是正妻,原不该去搭理这些货色的。”
见皇后的怒意渐渐平息了下来,殿内侍奉的宫人们也就渐次退了下去。
漫漫长日里,郭妙菱不停地抚着手中的檀嵌八宝珍珠玉如意,似乎只有这些象征着皇后权力的冰冷死物才能给她带来稍许安全感。
某个寂静的片刻,她忽地想到了当年的赵观柔。
表哥当年也是真心喜爱过赵观柔的,亲自求娶了赵观柔时,也曾在赵老将军的牌位前立誓此生唯赵观柔一人。
然而男人的承诺,有哪一句话是可以入耳相信的。他后来还不是左一个妾室右一个妾室的往幽州侯府中纳了来,这个疼那个宠,个个都给足了颜面。
于是由此,他和赵观柔的情谊也不复往昔恩爱了,两人之间也时常为了一些琐事争吵。到五年多前,赵观柔生下孽种被他虐待致死之前,他们的那点夫妻情意本就岌岌可危了。
赵观柔是指望着靠这个孩子好歹拉近些和梁立烜的关系,没想到最后反而适得其反,将自己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当年的赵观柔,是否和今日的自己是一样的心境呢?
在表哥宠幸吕嫆或是乔芙君的时候,她有没有这般伤心、怨怼,可是又不敢在那个男人面前表露出半分的不快?
其实大中殿里面并没有什么秘密,只是寻常的帝王起居之所而已。
而邺帝梁立烜之所以将大中殿严防死守看管得犹如铁桶一般,则是因为这里面养着他此生唯一的心肝至宝,东月。
——至于那个毕生挚爱么,已经不在人世了,无可挽回。
他不愿意让外人时常进来走动,能看见他的东月。
薛兰信入了大中殿后并未去见皇帝,而是径直去了长乐阁寻找东月。
彼时东月正静静地伏在桌案上画着画。
自从梁立烜开始教会东月画纸鸢面后,东月便喜欢上了画画,而且她表现出了十分惊人的绘画天赋,临摹花鸟虫草之物时,总是格外的入神。
邺帝梁立烜在书房处理政务,东月一个人待在长乐阁里。
踏入长乐阁时,薛兰信淡淡仰首望着牌匾上梁立烜亲手所书的“长乐”二字,唇边又忍不住勾出一个嘲弄的笑意。
害死了她的亲生母亲,污蔑她是野种,现在却又这般惺惺作态祈祷她长乐安康,也不知是做给谁看,还是为了弥补自己心里的亏欠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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