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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宴会上,生养了皇长子梁宥的薛贵妃话里话外总是以大皇子年长来说事,耀武扬威地说起什么大皇子最快长大,来日要给皇帝分忧,做皇帝的好儿子。
皇家父子,这个“分忧”二字指的是什么,众人还不都是心知肚明的么?
这是说明薛贵妃也因为生了长子而有夺嫡之意,偏偏皇帝梁立烜自始至终都纵容着她的嚣张。
这让梁臻的心里十分不安且不平衡。
郭太后连忙哄儿子:“不急,你慌什么!那大皇子才多大的小儿,养不养得活、活不活得到五岁、十岁还难说呢,咱们还可以慢慢谋划下去。我的儿,我的臻儿!你才是我和高皇帝的嫡子、唯一嫡子!高皇帝的江山社稷,高皇帝留下来的大业,本就是该由你来继承的。哼,便是媞那格生得那对杂胡儿子,也不过暂且让他们得意两天,给你的江山大业当垫脚石罢了。”
梁立烜的生父、郭太后的夫君梁凇是前任幽州节度使,他死在梁立烜登基之前的数年里,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当过一天皇帝。但是自己的儿子成了一个崭新王朝的开国之君,自然就追赠生父为“高皇帝”了。
时人不屑胡汉通婚,对于父母双方一个是胡人一个是汉人所生下来的孩子,都会被鄙夷地冠上“杂胡”之名,比之汉人未婚苟合生下的私生子、外室子还要受人鄙视的。
比如旧唐书里记载的安禄山、史思明两人,说起他们的家世血统时,都是“杂胡”、“杂种胡人”。
既然说到那对“杂胡”儿子,梁臻忽然好奇地问道:“母亲,您不是说那个柴子奇早就被他弄死了吗,怎么隔了这么多年了,又陡然冒出来去做什么宋州刺史,是不是他发现了柴子奇的身世?”
被儿子这么一说,郭太后的心里也有片刻的不确定,但她还是很快摆手否认了儿子的这种猜测:“不可能的!”
她急急忙忙道:“皇帝若是知道了什么,还不得敲锣打鼓地给那柴子奇认祖归宗封他王爵,可是如今皇帝也只是让他出来做了个宋州刺史,芝麻大的地方官,还不够看的,有什么可怕?兴许、——兴许不过是拿他出来做个样子,告诉外人他体恤功臣良将,拿从前跟着他的那些部下们安心罢了。”
但是梁臻显然不相信自己母亲所说的这么一番逻辑颠倒矛盾的话。
既然母亲猜测梁立烜是拿柴子奇出来做样子给别人看,以示自己宽仁待下,那更不应该只让他去做一个刺史的差事了,随便封个公侯的勋爵,岂不是更有说服力么?
但郭太后还是很坚决地坚持自己的观点:“不可能的!就算皇帝知道柴子奇的身世,皇帝也不可能摆在明面上说,更不可能让世人知晓半点。他这辈子都不会敢承认他本来的出身,只能认我做母亲!只有我才是高皇帝唯一的妻子,大邺的唯一的皇太后!”
她浅啜了口杯盏中的茶水,脸上又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要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咱们的当今皇帝竟然是一个杂胡,继承他江山的代代子嗣都流着杂胡的血,让这些杂胡统治着咱们中原的子民。你说,天下人心能安么?他们还会再臣服于这样一个帝王么?”
……
片刻的寂静后,梁臻又忍不住对郭太后发问:“母亲,既然您都说了,儿子我才是父亲唯一的嫡子、最名正言顺的嫡子,那您当年为什么还要收养他?这下反倒搞得儿子的身份都名不正言不顺了。”
郭太后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你父亲当年实在太宠爱那个胡妖,当年在幽州的时候……”
日子一转眼便飞快地过去,两三日的光阴,只像是一眨眼般就过去了。
六月初四是个邺宫里的司天使都算过的好日子,宜殿选,册秀女。
初四的一大早上,永章殿里便是一派灯火通明,秀女们都要早早起身打扮梳妆,然后一声不吭地站在殿内等着郭皇后等主子们的到来。
是了,今年殿选的“殿”,并不在禁宫之内,而是就在昌仪别宫里面。
秀女们不进宫,皇后领着四个高位妃子亲自出宫。
这也是魏淑妃给郭皇后出的主意,不准那些年轻娇艳的秀女们成群结队地往宫里来,毕竟,皇帝就在宫里呢。
虽说皇帝明面上表现得丝毫不在意这次殿选,但是万一闹出些了什么变故,比如皇帝走在宫道上,打眼忽然瞧见一个温柔妍妍的美人儿,意动之下就要将人纳进宫里来了,那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郭皇后听魏淑妃这么一说后,果断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让皇帝有机会看见她们!
皇帝能看见的,只有被她选进宫里的那几个粗粗笨笨榆木脑袋,对她来说构不成丝毫威胁的人。
虽然文氏只是依照旨意传了宫里皇后的意思,但是赵观柔很快便意识到了郭妙菱的目的。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难道已经贵为皇后之尊的郭妙菱,现在也这般缺乏安全感么?
当年的自己尚且失去了梁立烜的呵护和爱意,和梁立烜已经到了“相敬如冰”的边缘了,可是她也没有将自己低贱到这般的地步,小心翼翼地严防死守,生怕自己夫君多看见一个其他女人。
因为她知道那从来都不是外面女人的错,只是梁立烜自己管不住裤腰带见色起意而已。
昔日在合璧殿中见梁立烜最后一面时,梁立烜向她说起他要立郭氏女为皇后时,心意时是那般的坚决,比年少时说要娶她为妻的时候还要坚定不已。
观柔以为梁立烜应当是很宠爱这个舅舅家的亲表妹的,怎么不过五六年的功夫,他待郭妙菱都冷淡了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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