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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触碰太过温柔,温柔得几乎像场幻觉。
“在想什么呢?”月薄之问他。
铁横秋条件反射地扬起一抹完美假笑:“自然是在想您。我恋慕您多年,如今得偿所愿,欢欣不已。”
月薄之脸色骤然冷了下去:又在撒谎。
月薄之拂袖转身,在窗边的一张榻上躺下。
大概怕铁横秋没看出来自己不高兴,他故意用背对着铁横秋,并且重重地哼了一声。
情绪已经表达得如此外露,铁横秋不去哄一下的话的确就有些不敬月尊了。
铁横秋只好跟着走了过去。
他望着那方铺着锦缎的软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从前作为弟子时,他向来都是垂手肃立,但如今顶着“道侣”的名头,连喊他“月尊”都被批驳了,若再毕恭毕敬地站着似乎不妥。
思量再三,铁横秋只敢虚虚挨着榻边坐下,半个身子都悬在外头,是随时准备起身告罪的姿态。
铁横秋还未坐稳,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拽进了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月薄之修长的手臂将他牢牢环住:“雷木双修的剑修果然不同,这般暖人。”
铁横秋闻言微怔。他原只记得自己是木属灵根,转念才想起因着汤雪相助,竟在淬体中意外炼出了雷相,如今体魄确实更胜从前。
思绪及此,他心头又浮起要为汤雪求情的念头。
可抬眸瞥见月薄之似笑非笑的神色,便知此刻若贸然提及,只怕又要触怒这位阴晴不定的祖宗。
只得暂且按下心思,暗自盘算待这位祖宗心情愉悦时再徐徐图之。
铁横秋向来是能屈能伸的,更别提眼前人就是他心上人,要如何献媚都不违心。
于是,他仰头冲月薄之弯眸一笑,手臂也顺势环了上去,嗓音里带着几分讨巧的温软:“那就让我给你做个大火炉好了。”
方才那点故作矜持的拘谨早不知丢到哪儿去了,此刻他整个人偎在月薄之怀里,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欢喜。
月薄之明显怔了怔。
铁横秋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转变让他意外,但怀中人真实的体温和笑意又让他说不出地受用。
他下意识收紧了环住铁横秋的手臂。
铁横秋将脸埋在月薄之肩头,本想着做戏做全套,可月薄之的怀抱太舒服,他绷紧的神经竟不知不觉松懈下来。
连日奔波积攒的疲惫如决堤般翻涌而上,他强撑的眼皮越来越重,最终在那缕熟悉的冷香里彻底卸了防备,沉沉睡去。
察觉到怀中人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月薄之反而轻松了几分。
总是端着架子,也是很累的嘛!
他垂眸看着铁横秋眼下的青影,轻轻抖开常年裹身的雪狐氅。
这袭千金难求的灵氅向来不让人近身,此刻却被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大半,轻轻覆在铁横秋肩头。
氅衣边缘的浮毛微微晃动,一半裹着沉睡的人,一半笼着清醒的他。
月薄之望着铁横秋毫无防备的睡颜,不舍得把眼睛合上。
原本,铁横秋引起他的注意,不过是因为那种冒昧的热情。
铁横秋竭力掩饰这份热情,大抵是相信,自己这样低微之人恋慕尊者,只怕会招来灭顶之灾。就如同《晏子春秋》里,官员爱慕齐景公的容颜,齐景公勃然大怒:色寡人,杀之!
当即下令处死那个胆大妄为的臣子。
这就是尊卑之别。
连爱慕之心,都可能成为取死之道。
然而,看似冷峻的月薄之却与晏子持同样见解:恶爱不祥,不宜杀也。
他默许了铁横秋那份小心翼翼的恋慕,只当是寻常的“色君之心”,不过是俗人对美貌强者常有的仰慕罢了,不足为奇。
直到栖棘秘境里,铁横秋冒昧地上前讨好,月薄之也只觉有趣。
可当秘境之中,铁横秋竟毫不犹豫地以命相护,这才让月薄之的心陡然产生一种奇怪的颤栗。
月薄之当然不认为这是心动。
但他确实开始对铁横秋产生了关注。
他关注到铁横秋的处境,也发现这个人很容易受伤。
那是不行的。
从栖棘秘境以身相护那次开始,月薄之就认定了,铁横秋可以流血,但必须是为了他而流。
所以,月薄之理所当然地帮他铲除一些可能造成流血的麻烦。
比如,在思悔崖底的海琼山。
他纵容铁横秋来到了听雪阁。
百丈峰第一次,入住了除了他而外的活人。
这个闯入者带着与死寂雪峰格格不入的生机,比月薄之更像一个鲜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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