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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仙尊的他居然感到局促。
偏生那些百姓毫无所觉。
“仙长尝尝我家的蜜饯……”
“公子摸摸我家娃儿可有什么仙缘……”
……
七嘴八舌的热闹里,汤雪下意识后退半步,目光微扫,还是拿走了一个漂亮的纸鸢。
铁横秋望着汤雪:“怎么要这个纸鸢?”
“你知道横秋二字,是什么意思?”汤雪忽而问他。
铁横秋一愣:“老气横秋?”
汤雪好笑道:“‘长风方破浪,一气自横秋’,‘横秋’二字,原不是说别人老气,而是指秋日气象万千,很合这纸鸢的意象。”
“是么?”铁横秋看着汤雪,“横秋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铁横秋,”汤雪指尖轻点纸鸢,“铁器横贯肃杀秋空,也十分合你剑修的身份。”
铁横秋摇头失笑:“说来惭愧,这些典故我竟全然不知。这名字不过是村口一个落魄秀才随手所取……”他顿了顿,语气染上几分感慨,“如今听你这般解释,倒像是一种预言一样了。”
二人谈笑间已行至城外。
崔大夫拦住欲要远送的乡亲们:“诸位请回吧,莫要扰了仙人清修。”
人群却仍驻足不去,对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遥遥拜别,口中念念叨叨,或是念佛,或是感恩,或是祈福,或是许愿……
汤雪蓦然回首,却见百姓已跪成一片,乌压压的身影被朝阳勾勒出毛茸茸的金边,如风吹倒伏的麦穗。
汤雪眉头莫名一跳:他们……还真当我们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么?
他心下冷嘲:凡夫俗子何其愚昧,见了些神通便生出可笑的妄念,妄想求得庇护。却不知,对凡人而言,比起福祉,修士带来的更可能是灾祸。
然而,鬼使神差间,他袖中手指却悄悄掐了个诀,将一道驱邪解厄的咒诀化作风,拂过整座城池。
他转身而去,把那一道风留在身后。
手中掂了掂那五彩斑斓的纸鸢,他想:堂堂月尊,自然不能白拿凡人的东西。否则算什么?
百丈峰,白雪红梅依旧在。
铁横秋和汤雪来到听雪阁门前。
铁横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让汤雪先行。他记得,汤雪进出听雪阁从不需要通传。
而铁横秋,却习惯要在此止步等候。
待汤雪入门之后,铁横秋便站在红梅树下,看着这些灵梅。
看来在他离开的这些天里,这些梅花也被照顾得很好。
他自嘲般的摇摇头:想什么呢?在他未上百丈峰前的那百余年光阴里,这些梅花不也年年绽放如故?
他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盯着寒风吹落枝头积雪,他不由出神:那么说来,这些梅花想来都是月尊照顾的?
那个素来清冷矜贵的月薄之,究竟是如何俯身为这些梅树松土修枝的?
想象着那人白玉般的手指沾上泥土的模样,铁横秋心头莫名一颤。
沉思了不知多久,风中微微又裹挟起雪,吹上他的眉和眼。
听雪阁的雕花木门倏尔吱呀一声。
汤雪白着一张脸出来。
“汤雪,你……”铁横秋话未说完。
汤雪却先轻声说:“你先进去吧。”
“是。”铁横秋颔首,拂去肩头落雪,抬步跨过了那道他向来需要请示才能进入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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