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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因为我的好孙女,有喜欢的人了啊。”
她望着卫锦云愣神的模样,继续道,“往后要定亲,要过自己的好日子了,总不能让你心里揣着事儿。问名那块,得问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的生辰八字,对不对。”
许是寒食要到了,风很凉,前些夜里,她总是梦到从前的锦云。
她穿着她做的衣裳,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绣花,见了她就笑,眉眼弯弯的,不像从前那样疼得皱着眉。她总说祖母,她很好,说那边没有病痛,能下床自在地跑,能看遍四季美景。
起初她总舍不得醒,想多陪孙女说说话。可后来,锦云来梦里的次数就少了。最后一次见她,她站在家中巷口的桃花树下,戴着柳环,轻声说“祖母,我要走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别记挂我”。
“祖母,我叫卫锦云,和您的锦云的八字一模一样。”
卫锦云望着祖母泛红的眼眶,一字一句说得认真,“王秋兰是我往后要好好孝敬的祖母,卫芙蕖和卫芙菱是我的亲妹妹。”
说通了就好了。
她不想骗祖母一辈子。
“嗯。”
王秋兰抚了抚她的。
她觉着,眼前的锦云,从来不是替代,是上天接了从前的锦云放不下她们的心愿,送回来的另一份圆满。
窗外寒食的风,吹起来了。
春日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寒食前后,前些日子的暖意在一场倒春寒里悄悄收敛。夜里,细密的雨丝便从天空落下,织成轻柔的雾霭,将整个平江府都笼在烟雨朦胧里。
云来香外的青石被雨水打湿,檐角垂落的水珠串成细线,滴滴答答落在地面。河边的桃杏与海棠沾了雨珠,变得愈鲜亮,偶尔被东风一吹,便带着水珠飘落。
雾气缭绕间,连往来行人的身影都变得模糊。
虽已近寒食,汴京一带早已禁了烟火,家家户户吃着冷食。但吴地的习俗不同,当地人觉得冷食有不合“鬼神享气”的道理,并不禁烟火。
平江府随处可见人家冒着袅袅青烟,散在雨雾里。天庆观前还能闻到各家铺子里飘来的香气,新笋焯水的清鲜,鱼肉煎炸的焦香,冲淡了倒春寒的几分微凉。
卫锦云站在铺子门口,等着伙计们陆续到岗,客人们撑着伞寻香而来。
细雨还飘着,门口悬着的风铃被风卷得叮叮当当,卫芙菱站在廊边,小心翼翼捧着只装了稻谷的碗,目不转睛地盯着廊下的燕子窝。
孟哥儿啃着个油汪汪的大鸭腿,走到她身边,含糊不清地问,“菱姐儿,燕子不是要吃虫的吗?你给它们喂稻谷干啥。”
“嘘——”
卫芙菱食指竖在唇前,小声道,“小声些,小燕子的阿娘要过来了!”
孟哥儿很听话,立刻屏住呼吸,连鸭腿也忘了啃,麻溜地缩到卫芙菱身后,探出个脑袋偷偷往外瞧。
一只燕子扑棱着翅膀转了圈,稳稳落在卫芙菱手边,低头从碗里啄了些稻谷,转眼就飞进窝里喂给了叽叽叫的小燕子。
“菱姐儿。”
卫芙蕖捧着另一只碗,“你手里拿的是不是一二三的稻谷,我方才拌米糠时找了一圈都没见着,原来被你拿了。”
“嘘——”
卫芙菱和孟哥儿同时回头,异口同声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卫芙蕖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向燕巢,见燕子又飞回来啄谷,立刻闭了嘴,轻轻点了点头,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只有米糠的碗。
罢了,一二三晚些吃也没关系,小燕子是她们的新家人。
细雨里传来的扁担声,货郎挑着担子慢悠悠停在铺子门口。他身上穿件短褂,裤腿沾了些泥点。
他前后两个竹筐堆得满满当当,前头筐里是鲜嫩的艾草,后头筐里是浆麦草,色泽深些,叶片稍稍肥厚,层层叠叠压在一起。
“卫掌柜!”
货郎把担子往廊下挪了挪,“您要的艾草和浆麦草给送来了,才从田埂边割的......是不是还得按您说的,往后几日都送,直送到清明那时?”
卫锦云点点头,“对,劳烦你了。快挑进后院去吧,一会要赶工做青团,晚了就来不及了。”
“哎,好嘞!”
货郎应着,麻利地挑起担子,稳当地跟着她往后院走。
顾翔踩着细雨来上工,她时常总是第一个到岗的。她的手里拿着一把鲜嫩的柳枝,到了后在云来香和喵喵面包工坊的门框上各插了一把。
插柳枝是寒食清明的老讲究,一是说柳枝能辟邪,挡灾气,二是招魂,盼着故去的人能循着柳香回家瞧瞧。
后院里,三头驴正甩着尾巴啃干草,生得是膘肥体壮,和一旁蜷在草垛上时不时嚼两口干草的灰灰截然不同。灰灰见人来,起身用脑袋蹭了蹭卫锦云的手,又慢悠悠地坐下。
卫锦云和顾翔两人把艾草和浆麦草放进木盆里,用清水反复淘洗干净,捞出来
沥干水,一股脑倒进石磨的进料口。
一头驴拉着磨盘转,顾翔在旁添草,石磨咕噜咕噜转着,青绿色的汁液顺着磨盘缝隙慢慢淌下来,滴进底下的大盆里,满后院都是清苦的草香。
很快其他伙计也陆续上工,各自洗手搭把手。
晚雾最懂吃食,也学得最快,眼下的厨房,她是老大。
她把磨好的草汁倒进糯米粉里,将青绿色的糕团揉得光滑软糯,朝酒手脚快,负责把面团分成大小均匀的剂子,其他的伙计坐在桌边帮着剥咸蛋黄、拌肉松,又有做别的点心的,还烤起了各式各样的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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