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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了会,大声道,“祖母,结茧子了!”
蚕宝宝们用吐出的丝给自己搭了个巢,将自己裹在了中间,或是能瞧见半个身子,或是已经住进去了。
“是蚕宝宝结茧子,不是祖母结茧子。”
卫芙蕖洗好脸,给丝瓜和毛豆喂粮。宋人爱宠,集市上有很多卖粮的铺子,狗吃饧糠,猫供鱼鳅,连养鱼都有虮虾儿,极其方便。眼下它们早晨吃饧糠,下午吃剩的肉食与菜。
卫锦云还专门研究过这饧糠,闻起来喷香,像是新出炉的小狗饼干。
最近铺子在新修,院里挪不出一亩三分地,连卫锦云做点心的地点都换到了厨房里。几人端着粥去铺子门口吃,腌酱瓜才进嘴,就见赵记熟食行放起来爆仗,噼里啪啦得震天响。
赵香萍换招幡那日就已经放过一次,今个儿也不是过什么节,又没有灶王爷要祭拜,爆仗却点了一串又一串,响遍整个天庆观前。
“阿萍什么事这么乐呵,瞧你笑的。”
金氏边走边端着一碗汤饼,咬了一口盖在上头的葱酱大排,“老远就听你这爆仗响,放了得有一刻了,还没放完,可是有什么大喜事?”
“嗐。”
赵香萍说笑着,又用线香点了一串,“李大胆那厮判下来了,展讼师说他日日在府衙挨板子。眼下府衙判他蹲牢里五年,又要劳役抵债。进了大牢好啊,想来他日后一定舒坦咯......我买些爆仗放,去去晦气。”
“判五年这么久?”
李大叔扛着个新笤帚过来,往她门角一放,“阿香这扫帚你收着,扫扫那晦气。我早说过,那混小子靠不住,判了好判了好,只不过我没听欠债的能判这些年头啊。”
“展讼师说他罪多呢。什么欠债不还、盗窃未遂、辱骂士人、咆哮官差......”
赵香萍掰了掰手指,“总之我听过的,未听过的那些加起来一块了,他给我念了好长一串,我也听不懂,做讼师脑袋真灵光。”
她今一早就去了梅友鸡场,和那儿的东家甄梅友签契。她家铺子里的鸡鸭鹅,都是梅友鸡场每日新鲜宰好送货上门的。一月一签,谈好量和价,保证只只肥嫩新鲜。
至于熝鸭用的果木,需要她隔三日就去亲自挑选。今日她正在集市上挑果木,恰巧就碰到了在那儿用朝食的展讼师,没几步都走到她跟前了。他不仅与她说了李大胆的刑罚,还买了一把柚橘叶让她拿着。
赵香萍想着光柚橘叶怎么能够,便去爆仗铺子那买了一筐爆仗,这会子功夫全给点了。
张父依旧是坐在铺子面前喝茶。他每日都要喝茶,咽不下一点白水,一口牙喝得老黄。他呡了一口茶,嘴里嚼着酸菜馅馒头,听了赵香萍的话直咂嘴。
张仁白也被爆仗声吸引出来,他刚站定,就见父亲朝赵香萍努嘴,低声念叨,“瞧见没?我跟你娘回趟老家给你外祖母上坟,这才多久,五个月都不到。赵香萍就和离了,连铺子名儿都改得这么彻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铺子里已经过来熝鸭的几个糙汉,时不时和斩鸭子的赵香萍搭话,“哎唷,这几日她铺子里的男人多了多少。一个个盯着她看,哪是来吃熝鸭的。自个儿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人,心思活泛镇不住的。仁白啊,将来娶媳妇可不能找这样的,不定哪天就......”
“你个孙子!”
徐氏端着个碗从里屋出来,她抬腿就往张父后腰上踹了一脚,“满嘴荤话,我当年跟着你爹开这文房四宝店,跑遍平江府进货,算不算自个儿做生意。照你这么说,我也是镇不住的?”
张父疼得佝偻了下腰,忙伸了掌心去揉,转头见徐氏瞪着眼,赶紧讪讪地闭了嘴,只嘟囔,“我不是说你......”
“不是说谁?”
徐氏把碗往张仁白手里一塞,飘着核桃混着的豆香,“儿啊,别听你爹胡扯。这是娘今早磨的核桃豆浆,加了点黄糖,趁热喝。喝完了回屋温书去,院试的日子近了,别被不相干的事分了心。”
张仁白“噢”了一声
,双手捧着碗,他没看张父涨红的脸,也没接徐氏的话,只低头抿了口豆浆。他的余光瞥见隔壁吃粥的几个身影,翻书的手指一滞,片刻后继续往下翻去。
待吃完粥,趁着小张和二牛还没上门,卫锦云就去厨房里备糕点。修缮铺子有灰,除了泥灶盖着中的蛋黄酥,最近这十多日,她都是在里头备的。只不过几只泥炉蒸屉,再配上一旁的灶台,叫她犹如进了火焰山。
将米粉上蒸屉,赶忙跑出来乘凉。蒸完就不一样了,堂屋要刮腻子,院里要拌石灰,卫锦云只能在厨房里闷着。两个妹妹心疼她,在身旁一人一把蒲扇,当着人力风扇。
暑热到午时更闷,所有的点心最好在上午都制好,所以卫锦云最近很少跑阊门市集,只有家里米粉面用完了,才会隔三岔五去批一遭。
除了糕点,她最近见着闲汉们跑得风风火火,趁着大暑,还做了一门生意。绿豆汤本是她做给家人和两个泥瓦匠解暑用的,一锅绿豆蒸多了,带去府学给他们尝尝,一尝便谈上生意了。
苏式绿豆汤与将绿豆放在锅里煮出沙,用井水镇了喝大不同,里头的料多得喝上一碗能肚饱。
绿豆得上锅蒸屉再去晾凉,保证它绵软熟透却不会将汤水浸得浑浊。正宗的一碗料头除了绿豆,还要加蒸好的糯米、金橘干、蜜枣、冬瓜糖与红绿丝。
卫锦云打小就不爱吃红绿丝,这些东西放在月饼里不好吃,放在绿豆汤里更是可怕。她的绿豆汤稍稍改良,在每只碗里铺上绿豆,码上一团糯米,撒樱桃蜜煎两颗,又煮了小圆子放进去。
待将碗碟仔细放进竹箱里,还得去井里提镇着的薄荷水。
好不容易将点心全部做完,卫锦云扒了几口饭,就听门口的闲汉小哥吆喝,“府学的做完了吗?”
他身上背着竹筐,将卫锦云备好的竹箱放进去,还得上头放薄荷水,一小袋糖。
这位闲汉小哥刚走,便又来一位探头探脑,“溯玉轩的可有好?”,紧接另一位又道,“吴门蒙馆的好了吧,还有笠泽书社的,我也顺道送了!”
闲汉们要么不来,一来就扎堆往里头挤,要先来先得。卫锦云晕头转向,恨不得自己长了八只手。
府学先从她这儿订了绿豆汤的下午茶,很快她就接到了其他书院的下午茶单子,接连着几日,单子叠加到了好几家书院。薄荷与绿豆清凉提神,吃下去读起书来都精神。
府学向来严肃,几乎没有叫索唤的,闲汉自个儿都没想过能接到府这儿的单子。他背着箩筐在门口一停留,里头蹑手蹑脚探出个脑袋,将竹箱给里头的东西和后头的学子一块端进去。
他一边端一边念叨,“山长叫的,他怎么不自个儿来。”
那头那名学子回道,“山长请我们吃,你只管搬便是了,将你被蜜蜂喜爱的小嘴巴给闭上。”
“你好恶心啊祝芝山!”
自那日,府学日日都叫索唤,接着就是不远处的溯玉轩了,闲汉知晓那是周家的大姑娘买给孩子们吃的。
祖孙四人一通忙活,才将这些单子清空,得空给自己倒上一碗。小张和二牛铺了一上午石子,用完午时不久,就被吆喝着过来吃茶。
他们俩很喜欢这绿豆汤,每日一碗,干活都顺畅。混了薄荷甜水,吃起来冰凉舒畅,一勺挖起来全是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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