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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有不少民间百姓自性地聚集请愿、写诗文传颂蔺太师的“忠义”,恳求皇帝顺应天意民心,立大皇子为储。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三殿下,此刻倒算镇定。
上次“牵机引”作的时效并不算长,五日后他便从那种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可见那是间歇性的,这得益于当下药性尚未深到那种地步。
之后自有宫人伺候日常起居,但唯有束依旧由摧信亲为。
从笨拙到熟练,从简单到精细。
影舞刀弄枪无数,却是从未如现在这般为人绾过。
殷无烬借着铜镜将对方小心认真的动作和神情尽收眼底,记下那份藏在冷硬之下的特有温柔。
在将簪缓缓推进后,摧信便觉察到自己的手背被一片温热覆住,他的眸中泛起些微的波澜,却并没有挣开殷无烬覆上来的手。
那道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凉意,“父皇这几日,怕是连药都难以下咽。”
摧信:“此事确实不易定夺。”
殷无烬顺势牵着他,说:“立我,便是认了‘逼死忠良’的名,清流会参他违背祖制,宗室会说他动摇国本,边将或许也会因此心生隔阂。”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淡嘲:“可若立我大皇兄,他又咽不下那口气,一个臣子以死相逼,君王便俯听命,往后谁还把君权放在眼里?”
摧信蹙眉,说:“所以陛下才要拖延决策。”
“可拖得越久,便越是容易引动荡。”殷无烬道,“他们要的不是公道,是让天下人都看见,唯有立大皇兄才能将此事彻底平息下去。民间最信的就是‘正统’‘忠奸’这套说辞,蔺衡算准了这点,才不惜代价作了这场戏。”
他转过身,直视着摧信,道:“可是,这场戏的最后,谁都落不得干净。”
摧信微怔,只静静地听。
“大皇兄若真靠这阵仗坐上那个位置,史书上会怎么写?无外乎是太师蔺衡以死逼宫,帝不得已,立长子长澜为储。他那嫡长的名分,倒成了‘臣逼君立’的注脚,这听着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他眸色沉沉,接着说:“而我若得位,就更不必说了,‘前朝血脉’这四个字,是铭刻入骨的,再加上‘逼死忠良’的污名,无论如何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往后无论推行什么政令,总会有人以此说事,言我是‘挟私怨乱国政’。”
“蔺衡走的这一步,狠就狠在,他不仅要拦我的路,还要让这条路的尽头永远铺满洗不掉的泥污。”
摧信回握住他,力道加重了几分。
这便是无声地表明了态度,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会陪殿下一同走下去。
到了现下的局面,若不冲着那个位置去是不可能的,事态展根本由不得谁自作主张。
皇权之下没有仁慈与情分,殷无烬与殷长澜之间也从未有过信任关系的建立,立场相对,利益自然也有所冲突,随着时间推移,矛盾与问题会显现得越来越多。
如此,便总有一天会兵刃相向,谁也不敢轻易将主动权相让,否则将不知那柄悬着的刀何时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唯有各凭本事,定鼎乾坤。
第31章为臣31
殷长澜在太师府的灵堂里守了足有半月。
府外的风声一日紧过一日,有门生故吏偷偷来劝,说陛下虽未明言,但三殿下监国的频次越来越高,钦天监已开始择选吉日,种种迹象都在往最不利的方向倾斜。
他们恳请大皇子借民间请愿的声势,联合宗室施压,哪怕兵行险招,也要争回那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可殷长澜始终没有回应。
他每日只做三件事:焚香,添灯,对着先生的灵位静坐。
那双素来沉稳的眼眸里,不见悲愤,也不见焦灼,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府外的储位之争、朝野动荡,都与他无关。
直到那道封王赐地的旨意送到灵堂时,他才缓缓站起身。
“臣,领旨谢恩。”
他接旨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疑。
三日后,殷长澜自请离京。
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也不知道这位大殿下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是当真心甘情愿远离是非,又或是另有长远谋算,无人能猜透。
没有仪仗,只带了少数随从,路上百姓夹道,还有人举着写满“正统”的木牌跪在路中,他却始终没有掀开车帘。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出沉闷的声响,渐渐消失在远方。
而那份遗奏早已传遍天下,质疑声像附骨之疽,即便殷长澜退了,那些声音也从未停过。
宗室之人按兵不动,朝臣们各怀心思,民间的议论更是像野草一样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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