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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醒黛叹了一口气,又拿起了经书,声音淡淡的:“快去追,她刚刚醒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走不了多远……”
恒泰愣愣地转步,追出了几步远,却忽然停了下来,口中喃喃道:“不,不追了……”
一时间,醒黛无限诧异地抬头望着他:“为什么?”
恒泰缓缓地走到醒黛面前,只望着她,眸中一片宁静:“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
醒黛眼中湿润,偏头间苦苦一笑:“眼前人不是最爱的人,一生那么漫长,又何苦折磨自己?”
恒泰恍然而笑,回应道:“什么是爱?在一起的人是爱,习惯了的人是爱,离不开的人是爱。你觉得我不爱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早已离不开你了。”
“真的吗?我……这不是在做梦吧?”醒黛一手颤抖着握住他的手,目中一串热泪滚下。
恒泰点头,哽咽道:“我一生都在梦中,也许只有这一刻才是真的。”
一时间,醒黛用力投入他的怀中,紧紧贴靠在他的胸膛,感受着那片刻的温暖。恒泰含笑抚着她,目光深远地望向门外,雪仍在不停地下,他又想起了那一年的雪花落,芦花飘。长长的一声叹,连城的用心良苦,他都知道。而他,会让连城安心,也将会带着连城的爱,好好地爱公主,好好地过完这一生。雪花落得整个世界都寂静了,连带着心中的那个角落终于也宁静了,恒泰颤抖着笑望远方,一滴泪顺着微笑的脸颊缓缓滑落。
只愿,连城一世安心。
尾章
那是三十年后,风不大,芦花仍是飘,飘得满眼都是。
连城灰白了半鬓,每日坐在村口,看着东风吹来的芦花,回忆着从前的旧时光。时光流逝得太快,她显然有些记不清当年那个小骗子小茉莉宋连城是如何笑过,如何哭过,如何爱了,又如何忘了。她依旧每天过得很开心,三十年来,她每日坐在这里,看着从京郊飘来的芦花飞来,再换了雪花。终于,一年又一年,芦花灰白了她的鬓角,雪染就了她眉眼间的细纹,可她依然是笑着,笑如十七岁那年,遇到那个少年的美好时节。
“从此,恒泰将军就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了,世间再也没有连城的消息。”
连城笑了笑,结束了口中的故事,围绕在她身前的男男女女无不哗然。
一个青年凑到连城身前,问道:“哎呀,婆婆,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连城笑笑,缓缓由村口的大石头前站起了身子,摆摆头道:“真也好,假也罢,故事终究只是故事,能图一刻开心,便是价值,其余的又何必诸多计较呢?”
一个少女似还沉浸在故事中,急忙问道:“婆婆,那个江逸尘会回来吗?”
连城一愣,想了想,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孙太医最后是不是真的殉情了?”又一个少女添问了一句。
连城仍是摇头:“也不知道。”
方才那个开口的青年突然又问:“婆婆,那个恒泰将军,最后有没有去找连城?”
连城看着他,微微一笑,反问他:“如果你是恒泰将军,你会去找连城吗?”
青年想了想,皱起了眉头,犹豫着道:“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既然连城安心要躲他,应该是找不到了吧?”
连城点了点头:“是啊!故事嘛,每天都在发生、继续、变化,谁又能说得准?”
说着,仰起头,只见天上下起了大雪,依旧是鹅毛大雪。
少年们此时已雀跃着,呼喊出声:“哦!下雪啦!不听了!不听了!明天再来听婆婆讲故事!”
大伙一哄而散,只留连城一人守在村口的老树下。她望着漫天的雪花,呆呆地出神。
她在想那个故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是否还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静静地转过身,目光模糊中,只见白茫茫的雪影中,缓缓迎来的那个身影,似从芦花飘来的方向走来。她想,她必是年老了,才会这样眼花。她自嘲地笑了笑,转身便要移开步伐,却听身后一声苍老的呼唤,轻轻飘来——
“春天快来了,茉莉要开了。”
连城终是没有移步,她呆立在风雪中,怔怔地转头看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着那个越发清晰而真实的人影自铺天盖地的雪中而来。她不敢挪步,怕他只是恍惚的影子,转了方向便再寻不到他。她看着他,面前这个人,让自己看了半生,又念想了半生的人,未想到,自己才是灰白半鬓,而他却已是满头白发。
连城望着苍老的他,他望着同样苍老的连城,长久的宁静,只有泪落的声音。
“春天快来了,茉莉要开了——”又一声,他笑了,迎着她张开两臂,噙着眼中的泪,傻傻地笑。
久久的恍惚,她终是露出一笑,笑靥如花。唇间颤了颤,发出那两个音节,似时光回溯三十年,她歪着头,立在芦苇荡的岸边,含笑唤出的那一声——“恒泰!”
原来,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的芦花,送走了一年又一年的雪,终于,等来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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