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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中的张行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行动,而是一面与两位大宗师对抗,一面慢慢的试探……一开始只是寒冰真气所化的巨大灰白龙翼在阻拦那些棋子时不经意的落在河道上,然后是寒冰真气压着河面往天上一卷以做攻击,而很快他就意识到,河水虽然深邃难越,但只是表层结冰还是能够做到的。
于是乎,其人毫不迟疑,忽然借着白雾掩护,亲身出动,向着一旁丹水河道泄出大量寒冰真气,当即便有厚重冰层出现。
白横秋立即察觉到不对,头顶棋子如落雨般砸入河道,所当冰面被迅砸穿,边缘更是直接碎开。
但此时,尉迟融已经一马当先,率领一队踏白骑不顾一切涌上河面冰桥……数名踏白骑立足不稳,直接滑入河道,但也几乎是立竿见影一般,白雾就随之弥漫了过去,棋子再落,白雾中已经从容卷起黑水来挡。
随即,白雾继续向左翼道路、山麓翻滚不停,俨然代表着成建制踏白骑越了过去。
程知理是个知机之人,见状不再犹豫,再度催促全军向前……大军隆隆,借着白雾掩护,飞穿过交战区域,径直往前而去。
虽然眼下不晓得这么干有什么用,但多出一路敌军直掏自己侧后,怎么想怎么都不是好事吧?
而混乱中,白横秋终于失误,他没有第一时间在白雾外继续尝试击杀和阻拦程知理带领的伍大郎本营,而是按照惯性,继续尝试阻断河上冰桥。
然而,哪怕在冲和的协助下棋子凝结度远之前,但落子如雨,却根本不能得逞,往往是砸开之后就迅重新凝结……焦急之下其人终于忍不住,当空呼喊:
“道兄!”
冲和初始不答。
“道兄!”
冲和还是不应,却有了动作,他试图去摸身后什么东西,却摸了个空。
“冲和道兄!”白横秋第三次呼喊,几乎带了恳求之意。
而冲和闻言,终于不再做一个简单的真气供给者,其人自半空中走下,却不是往河上冰桥走,而是扑向了下方雾气之节点,也就是正在源源不断释放寒冰真气的所在。
白横秋眼见如此,既有如释重负之态,又不免有些虚脱,一时间,棋盘都黯淡了三分。
另一边,冲和缓步走下,下方白雾先是如潮涌上,却又迎面散开,乃至于步步为其压制,不过片刻,便已经来到了张行马前数丈的距离,然后在空中立定不动。
张行先抬头来笑:“道长这个架势,莫非咱们俩这一场也要靠嘴遁吗?”
“阁下并未落于下风,何谈遁?”冲和诚恳请教。“何况什么是嘴遁?”
“遁者,非我遁,乃使之遁,嘴遁便是说,看阁下亲自下场,却先礼后兵,不免起了说服阁下离开的意思。”张行也格外认真。
“原来如此,那张席有什么道理说给我听呢?”冲和继续诚恳来问。“老道听说,当年红山之上,阁下就是一席话说的金戈夫子转了念想……”
“道长要想听话,何妨走下来,站到地上?这样也离得近些。”张行反手招呼对方,同时自己翻身下了黄骠马。
冲和丝毫不惧,赤手空拳,一身道袍走到地上,来到张行身前数步远……身后牛河与魏文达本能想要靠近,却被自家席抬手制止。
反倒是莽金刚为的十三金刚已经开始按照预案往旗后偷偷汇集。
“老道已经到了地上,张席有何言语?”冲和依旧诚恳。
“道长,你到了地上却还听不到吗?”张行一声叹气。“咱们两人言语算什么,满耳厮杀声才是真言……今日之事本该让他们来定,咱们的行止都是僭越。”
冲和一愣,方才叹气:“张席果然言语如刀。”
“冲和道长,你若非要我的言语,我自然有几句话说。”张行笑道。“其一,你这个人临到此时掺和此事,我一点都不惊讶,因为长久揣摩天意,居高望天,丝毫不顾脚下凡俗,自然容易说动,你若是能早些到地上听些凡人言语,早就入我们黜龙帮了,至不济也要学千金教主来我们这里建医院的……说白了,是你修行不足,头重脚轻。”
“说的有道理。”冲和认真点头。“还有呢?”
“其二,要我说,咱们这个天意过于宽宏了,以至于修行者,哪怕是念头通达的都能上宗师,而不顾忌他的德行,大宗师可能稍微要有德,可一旦失德也不见他受反噬,所以屡屡有助纣为虐者……道长,咱们不能因为没有天意反噬,就以为自己没有在做错事。”张行继续来劝。
“你说的对。”冲和继续来问。“还有吗?”
“如果道长觉得这两条说的对,却还是不愿意就此离去,那接下来有再多道理,恐怕也遁不了了。”张行笑靥如花。“咱们也别多说了,直接做过一场吧!”
冲和摇头:“阁下没有言语了,我还有一问。”
“请讲。”
“刚刚伍大寻到老道,讲了阁下一番言语,说什么‘司马正自诩身抗天命,行止却如守天命;而老道我自诩身叙天命,行止却如抗天命’……有这回事吧?”
“有,这话根本上是嫌弃阁下于我们不得天命时给我们送伏龙印,得天命时反而要捐弃一切与我们作对的意思。”张行坦然答道。“冲和道长,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黜龙帮不是不晓得恩怨之人,当年借伍大郎之手赠我们伏龙印之恩,我们全帮上下都会铭记,你现在退出去,哪怕没有退出去,依然算是我们黜龙帮的旧友。”
“我也猜到你是指着伏龙印和这次的事情来说我。”冲和表情愈认真,却忽略了对方后半句。“那我请问张席,你怎么看自己与天命的关系呢?为何之前还是偏离天命,现在反而与天命相合呢?”
“这就要先问问道长了,你不就是专门钻研这个的吗?”张行复又推了过去。“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只是擅自揣测,阁下莫非是自诩逆天命,而实为顺天命?”冲和眯眼来问。
“我觉得是这样,我一直在逆天命,但聚拢人多了,逆天命的人多了,天命就慢慢靠近我了……到了现在,大势已成,就好像是在顺天命一样。”张行认真回复。“当然,这只是个文字,咱们的意思并没有冲突,只是个视角问题。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从来不怨恨阁下、司马正,包括我这位岳父……你们只是以旧天命为纲,从未想过天意如此宽宏,可以反过来就人,也未想过一旦离了天意该如何……便是我,也未曾想过天意如此宽宏。”
冲和沉默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追问了一句:“你当日不晓得天意如此宽宏?”
“虽一贯显得万事在握,不过是要让大家相信罢了,我本人倒是常常有就此罢了也无妨的心思。”张行也坦诚了许多。“倒是如今天命真的重立了,反而可以诚实一些了。”
冲和点点头。
“道长没有言语了吧?”张行见状反问。
“没有……”冲和当即点头。
然而,话音未落,就见一弯刀自斜刺里割来,赫然是张席不讲武德,来做偷袭,冲和抬手一挡,弯刀竟然割破衣袖,但再往后,便是如划到什么金铁一般,硬生生剌偏。
冲和低头看了一眼,也不生气,也不做色,而是依旧从容:“老道听了阁下两句劝说,追问了阁下两个问题……咱们既然要做过一场,也不妨君子相约,各做两次攻击……你已经攻一次了。”
说完,不待张行脸上笑容消失,这位可能是当世第一大宗师便抬起右手一掌拍下。
只是掌动,张行便觉得当面一股巨力袭来,身体几乎不能支撑,便要往后躲闪,但他情知自己在维系大阵与冰桥,此时一躲,便与当日在河内对司马正时其实有三分类似……跟当日不同的是,他可以自由行动,可对方却不是司马正当时强弩之末的状态,这是一个活生生且修为明显胜过自己的大宗师,一旦后撤,几乎是必然被对方抓住那一瞬的机会,将第二击演变成致命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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