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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秦宝,状若不解:“李十二郎,你不是天天嘲讽南衙诸公吗?今天怎么反而夸上天来了?”
李清臣欲言又止,只能噎在那里,安静在雨中等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一位副国级领导亲临现场指挥若定的缘故,过了一阵子,坊内的喊杀声明显稍微弱了下来,而且渐渐往东北角集中了过去,这也显得天街上的流水声更大了起来。
而不知为何,可能是‘第一次’参与到这种大规模的准军事行动,‘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上五军排头兵张行反而莫名有些紧张。
当然,一个好的指挥官不可能将几乎全员修行者的锦衣巡骑闲置的,何况战况已经生了明显变化。
“张公的钧令来了。”白有思果然在雨中驰马而来。“全员弃马向北,步行到东北角东侧坊墙下,和其余七组靖安台锦衣同列一起,准备持短兵翻墙突袭……不要管别的,但有持械反抗者,杀无赦,杀穿街巷,与迎面而来的金吾卫大阵汇合即可!”
言罢,白有思率先下马,拔出长剑来,然后将剑鞘扔在马上,单手持剑,当先趋步往北。
众人来不及呼应,纷纷仿效,乃是拔出绣口弯刀,扔下刀鞘,然后单手持刀,趋步紧随其后。不过片刻,便与其他几组锦衣武士汇合在一起,合计百余众,排成一条约三四百步宽的一排,伏在了天街西侧的边廊下。
“你们都要小心,不要冲太前。”
很明显的流水声下,白有思趁机压低声音对下属进行告诫,实际上这应该是张行第一次看到白有思这般如临大敌,她甚至没有浪费真气去拦雨水,以至于头上小冠都被打湿了,而她如此姿态的原因众人也旋即明了。
“还记得上次那个囚犯吗?入狱前修为不下于我,关在第五层的那个?此人是威国公贺若辅的义子贺若怀豹,而且已经露了面……如今这个局面,待会他若是不碎了内丹、烧了气海来拼一拼命,反而不对。”
众人各自凛然,张行同样心虚——他对那位‘恶魔猎手’可是印象太深刻了,一想到有这么一个跟白有思同级别的高手就在墙那边,而且随时可能会拼了命放大招,头顶脚心不冒汗反而奇怪。
“巡检,你也不要冲太前。”
犹豫了一下,钱唐突然开口。
“我知道。”白有思瞥了对方一眼,只当是对方例行关心。“对方若真的碎了内丹、烧了气海来放肆,没必要与他争一时,拖下去,一时三刻,他自己就会死掉。”
“我不是这个意思。”钱唐额头上虚汗不断。“或者说不止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万一你们这种级别的高手相拼起来,弄得东都城无法收拾,紫微宫那里指不定会用那件白帝爷留下的什么伏龙印……到时候,到时候,方圆百里内,高手的修为都被镇压到通脉以下……便是一根弩矢巡检也要小心的。”
还有这说法?
张行第一反应真不是担心白有思,而是有了一种,这个世界果然是有法宝的振奋感。然后下一刻,周围所有人齐刷刷面露关心之色且看了过去,他张三郎这才想起来随大流,向自家这位巡检大人投出了关心的目光。
孰料,双手持剑的白有思看到自己部属齐齐来看自己,却反在廊下眉毛一挑,当即冷笑回顾:
“我白有思若是怕死,当日何不去做一个中书省的书吏,现在也该是个民部给事中了吧?”
哗哗流水声中,众人先是为之一塞,继而便为之一振。
来不及多说,随着百十名锦衣精锐列队完毕,片刻后北面天街街上忽然响起了号角声,号角声三长一短。
第一声罢,早有双手抖的金吾卫与净街虎上前将梯子搭到坊墙上,同时墙内明显传来了一声整齐的喊杀声,应该是金吾卫也在同时行动,兼做掩护。
第二声罢,白有思为,数名朱绶、黑绶直接自廊下腾空飞起,碰都不碰坊墙,便持械飞入墙内,配合着他们的真气外显,却是宛如数道流光飘过。
第三声号角响起,包括张行在内,百十名早已经运足真气到兵刃上的锦衣精锐便也跟着各组领跃出,踩着梯子翻入坊墙。
而待到第四声号角急促闪过,廊下锦衣精锐早已经一个不剩。取而代之的,是墙内忽然咋起、盖过一切的喊杀声,以及被喊杀声遮蔽的些许惨叫声。
张行随大队翻入坊墙,与其他锦衣巡骑列队扫荡坊内街巷院墙,说句良心话……虽然气氛紧张,虽然上来就生了密集白刃战,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因为白有思以及那几位朱绶、黑绶,太过于靠谱了。
他们在前方一马当先,轻松一跃便能飞檐走壁,手中长剑、短兵一挥,便带起各种光芒,敢于持械反抗的,不管是有修为的没修为的,结伙的还是单个的,往往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张行这些人跟在后面翻墙、穿巷,拉网式推进,更多的像是在善后与补刀。
偶尔遇到漏网之鱼,众人一拥而上,也都是真气运足,绣口刀一刀下去,就能迅解决战斗。
就这样,不过是半刻钟而已,锦衣巡骑们便能在院墙上遥遥看到对面密集的金吾卫大队人马了。彼处,金吾卫大队持盾架弩,长枪大刀,正在军官的指挥下自十字街方向迎面大举推进。
而看着这边集中了精锐,持短兵自后方突袭的锦衣巡骑后,金吾卫更是士气大振,连连推进,与之遥相呼应。
与官兵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夹在中间刚刚显露出规模的匪徒,这些匪徒、逃犯虽然人数不少,且悍不畏死,其中似乎也不乏高手,却在密集的军阵与精锐突袭下前后失措,很快就有人开始逃散,但也有人开始以小股人马占据坊民宅院,负隅顽抗,引来各组巡骑与金吾卫的集中打击。
到此为止,只能说,那位张公的声西击东、两侧夹击战术,虽然简单,却实用到了极致。
而今日这个场面,也从另一个角度验证了靖安台的存在价值……张行敏锐意识到,搞这玩意,可不仅仅是搞特务政治那么简单的,在这个有天地元气存在的世界里,这么一支力量集合起来,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强大暴力组织。
任何政权都不可能忽视这支力量,他们是天然的暴力机器与统治阶级,就好像张行来的那个世界早期的读书人一样,甚至比读书人更加理所当然。
形势大好,但锦衣巡骑们,最起码是张行这组人,却随着战事的摧枯拉朽愈紧张,他们开始不自觉的围着最强战力白有思聚拢起来。
便是白有思也明显紧张到了极致。
原因再简单不过,那位之前关押在黑塔下方第五层的高手,怕是对朝廷、对社会、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愤懑的贺若辅义子贺若怀豹,此时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他在哪儿?
是藏身在哪股敌人之中,准备暴起?
还是有什么别的渠道逃了?
又或者是尝试碎丹烧气没成功,直接死在哪个阴沟里了?
又或者干脆情报有误?
白有思以下,整个巡组,甚至很可能所有此番参与突袭的锦衣巡骑精锐怕是都在紧张。
手上袖口刀把已经结冰的张行隐约中似乎抓到了一点什么,但始终模糊。
胡思乱想中,“哗啦”一声,隔了七八十步的一个宅院旁,一名挨着院墙的金吾卫忽然凭空飞起十余步,重重砸到了自己身侧军阵中,整个人当场穿了一根大铁矛,眼见着是活不了。
而他下方,尚不知几人能活。
这还不算,随即,足足十余名悍匪在一名年约四旬、包着头巾、手持长刀的劲装大汉带领下,从破开的院墙处一涌而出,朝着被砸开阵型的金吾卫动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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