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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越看着魏濯,刚要说话,却见魏濯轻轻摇头,似乎在说:我并非为你,你也不必多言。
随後,沈越便打坐运功,魏濯将手搭在沈越脉门,闭目沉思;过得半炷香,魏濯神色惊异,道:“这第一式的心法字句极晦涩,每个修习者悟出的内息循行之法,根据各人天资心性,均有差别;方才你运转的功法,比我所悟要繁复细致得多,其中似乎大有深意,真不简单。”
“想来是你的心性与此式契合,才能参悟出来,後生可畏。”魏濯又寻思一阵,颔首赞叹。
沈越暗道惭愧,他只是依照断剑上的图纹修练,并未参悟出什麽功法,问道:“原来心性与武功,也关联很深麽?”
魏濯道:“自然,比如一个暴戾冷酷之人,即便聪明绝顶,去修习金鹿寺的佛门武功,心无慈悲,也难以练到极高境界。”
沈越道:“原来如此。”却想到段妄哈哈怪笑的狂放模样,心说:“段前辈武功极高,瞧着似也不像慈悲之人……”
魏濯又举了一些例子,沈越钦佩道:“你老人家对漏鱼武功,所知也如此渊深。”
魏濯道:“年轻时各门各派的人,也都杀过一些。是了,你也练过不少漏鱼武功,听袁丫头说,她本打算派你混入‘暗河’,骗取信任,继而探明他们的联络之法丶聚会之地,将他们一网打尽……”
沈越一怔,苦笑不语,又听魏濯问道:“那些漏鱼武功,可说是没什麽用处,你为何要练?”
沈越道:“为什麽一定要练有用的,我就喜欢练没用的。”
魏濯呵呵一笑:“你的心性果然近似陈师兄。他也总说,‘无用之用,方为大用。’嗯,要说嵇云齐的天赋,那是远高过你,他练的是错漏的心法,武功增长却也快过你不少。可是‘世外轻舟’一式,能不能练成,终究还是要看心性。”
他顿了顿,继续道:“刚才你运转功法,内息从十二正经丶十五络脉以及奇经八脉中渐次流过,终是太慢,自今日起,你便先只练一条经脉……不妨就从‘手太阳小肠经’练起,练上一个月。”
“这是为何?”沈越奇道。
“修练这第一式功法的关窍,”魏濯微笑道,“其实便藏在那客栈墙壁上的诗句中。”
沈越默默回想那四句诗,只听魏濯道:“你可知那诗句中的‘鲸鲵’是何意?海中有巨鱼,雄曰鲸,雌曰鲵,这‘雌雄’对应到人身经络中,便是阳经与阴经。此前我曾对你说,‘世外轻舟’有‘梦息’之效……”
“是,”沈越接口道,“你老人家说,此式会在梦中自行运转,功力增长远快过寻常内功。”
“不错,你白日里将丹田内息导引至‘手太阳小肠经’,在此经的诸xue道中往复循行,此经脉中阳气渐盛,便如将水引聚到了高处,到夜里水往低处急流而下,你的内息会在睡梦中自行流入与‘手太阳小肠经’相对的‘手太阴肺经’,不断循行……如此一日夜过去,你这两条经脉阴阳互济,都进益极多。”
“等练满一月,你便可转练‘手阳明大肠经’,梦中便能自行修练‘手厥阴心包经’;再过一月,自然便是‘手少阳三焦经’与‘手少阴心经’……等你练完手经,便可练足经,等到手足六对经脉都练完,六个月过去,你的内功境界必已焕然一新。”
“而後,你再继续修练奇经八脉,也是分为四对,督脉主阳,任脉主阴,应不难练,到了冲脉与带脉,却须万分留神……”
篝火晃动,沈越全神贯注,不时询问几句,魏濯不疾不徐地解答,两人衣衫上都沾了不少泥泞,瞧着很是狼狈;路人远远经过,均想不到这两人谈论参详的,却是天下至高的武学。
又过良久,魏濯才尽数讲解完,道:“小子,你先试练‘手太阳小肠经’至子时,看看有无异状。”
夜色渐深,客房中烛火幽微,袁岫坐在床边,忽听见敲门声,却是嵇云齐来到。
“阿岫,有劳你照看刘师兄。你手上伤势如何?”嵇云齐瞧一眼床上,刘独羊兀自晕迷不醒。
“嵇掌门言重了,我的伤势无碍。”袁岫站起身来,神色宁静,“掌门找我有事?”
嵇云齐叹道:“今早我误会了刘师兄,将他打伤,夜里难眠,便想来瞧瞧他是否苏醒,我须当面向他致歉。”
袁岫点头道:“待他醒来,我便知会掌门。”
“你今日愿意帮我,我很高兴。”嵇云齐的目光落在墙壁的诗句上,轻声道,“阿岫,你说魏师叔会去哪里?”
袁岫道:“多半会北去楚州或泗州。”
“不,”嵇云齐摇头,“他会去润州。”
袁岫想了想,道:“那也不无可能。掌门既有此预料,想是已在润州设伏?”
“没有。”嵇云齐道。
“为何没有?”袁岫神色疑惑。
“等师叔到得润州,”嵇云齐兀自瞧着那四句诗,若有所思,“他必会派人召集各地剑客,说我叛师背门,已不堪再任掌门,要将我诛杀。”
“到时内乱一起,”袁岫沉吟道,“且不说裘师叔丶岑师叔他们将会如何抉择,只怕柳丶周两位堂主,都会听从魏副掌门之令。”
嵇云齐微微一笑:“不止如此,朝堂上宁重言力推新政丶左迟整顿磨砺天笈军,他两人等着鲸舟剑派大乱,也等了许多年了吧……”
袁岫一凛,端详嵇云齐,见他伸出手指,轻轻描摹着墙上字迹,神情悠然。袁岫留意到他擡臂时似有些滞涩,想到今早他与沈越肩头相撞,心念微动:“难道沈越竟伤他不轻?”只听他道:“这鲸鲵二字,一雄一雌,阴阳相谐,才能合于大道,咱们习武之人,也是如此。”
袁岫不知他为何忽出此言,道:“掌门所言极是。”忽见他转过头来,问道:“阿岫,你我是患难之交,相知极深,你可愿嫁给我麽?”
——烛火噼啪一跳,窗外隐约传来打更声,却已至子时。
枫树下,沈越收功站起,与魏濯交谈几句,两人就此向南行去,月光如镜,无穷无尽地散碎在莽莽荒野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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