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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想,他早说啊,要是知道有这么好的杆子用,再累她都要求着他打一局。
梁至遥围着球桌绕了半圈。
她在思考要不要直接进攻。谭序留给她的上手机会只能说一般,需要很高的准度。而自己这几个月都在打美式,手感不可能像以前保持得那么好。
但她又忽然感到一种久违的放松——这局球没有赌注,她不需要考虑学费、房租、医疗保险,不用承担金钱的压力,也不用考虑最稳妥的打法,而是可以纯粹地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享受一项热爱已久的运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沙漠里走了很久的人终于喝到泉水,甘甜得不可思议。她几乎没有犹豫,用巧粉稍微摩擦了一下杆头,便俯身做好手架、瞄准,果断地出杆了。
她已经在脑中勾勒出他经常带女生兜风的渣男形象
白球跨过大半个桌面击打到那颗落单的红球,后者径直往袋口跑去,不出意外地落袋了。
“好球。”谭序由衷赞叹。
梁至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打进那个中长台的红球之后,黑球的叫位居然也很舒服。她的手感意外地保持了下去,运气也还不错,又一连打进了四颗彩球和四颗红球,直到再打黑球时力道没控制好,才中断了进攻。
谭序从她手中接过球杆,稍微规划了一下先后顺序,便一颗一颗拆解起来。
梁至遥不得不承认,身高腿长的人打起斯诺克来确实赏心悦目,而且占便宜——毕竟这张桌子实在太大了。
她在女生里面已经算个子高的,但遇到一些位置尴尬的球,还是常常需要使用架杆才能够到,相比之下,对方身高目测肯定超过一八五,打起来要轻松很多。
谭序拿了二十几分之后,在打一颗红球的时候失误了,停在袋口。
现在桌面上的红球位置比刚才还要好。他们不是职业选手,也没想着将战线拖得太长,因此都没有特别注重防守。
梁至遥先将谭序失误的那颗红球打进了,然后围绕黑球的进攻就变得异常舒服。在接连又打进几颗红球和黑球后,很快就超分了。
“还继续吗?”她问。
“不用,都超了十分了。”谭序说着,脸上却没什么输了球的难堪,反而兴致很高:“你这么厉害,再打下去也没什么区别。”
没劲。
她有点失望:“打脸”没看成,他对胜负比自己想得淡然,输了球还挺高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梁至遥又看了一眼手里那根球杆,依依不舍地还给他:“我今天是超常发挥,平时没这么厉害。”
这并不是自谦。她做事向来缺乏一点好胜心,仗着悟性好、还算聪明,大多数情况下做到不错的程度就满足了。非要碰到有负面情绪或者憋着一口气的时候,才能跨越从优秀到卓越的那道鸿沟。
早知道输球他这么淡定,她今天也不会憋着一股气打得这么激进。有几个球要是准度稍微差点,就变成纯送了,肯定要被嘲笑是个莽夫。
她总是这样,情绪上来的时候爱和人较劲,下去了又反思自己。
尽管一开始梁至遥还试图说服自己,是因为谭序煞有介事评价她球技的那段话让她起了好胜心。但深究起来,大概还是因为她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在作祟。
只是因为被认识的人发现自己和陌生人赌球赚钱,就仿佛矮了一头似的,想着要用球技找回面子,好像那样就能粉饰这种“捞偏门“行径的不光彩,这么想来,还是有点幼稚。
还好最后赢了,不然更像个傻子。
谭序自然不知道梁至遥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边收拾球杆边问:“你车停在哪里?”
她愣了一下:“唔……我没开车。”
他们学院的人虽然不至于个个都像电梯间那两个人传这么离谱的谣言,但很多都知道梁至遥经济状况急转直下、面临留学断供的事了,倒不是她有意宣扬,只是自己突然卖车、改乘免费的校车上下课,又突然开始做助教、去咖啡店兼职。留学生的圈子就这么大,这样的变化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但谭序是商学院的,估计还对此一无所知。到fortune这么远的地方,一般也没人会乘公共交通过来。
“那坐我车回去吧,”他提议道:“你应该也住学校附近?顺路。”
“……好啊,谢谢。”
国内媒体对美国的治安问题极尽渲染,但并不算太夸大其词,这两年经济形势差,即使像他们这样还算安全的城市路边都出现了很多流浪汉。
天黑后梁至遥是绝不敢再步行去车站乘轻轨的,要想回学校,只能咬咬牙花一整天的饭钱打uber。眼下有免费的顺风车,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至于车主本人有没有无意中伤到她脆弱敏感的自尊心,在省钱面前,其实也不太重要了。人还是得现实点,清高也需要前提条件。
这个周五好像过得格外漫长,直到坐进谭序的车里,她才有种今天真的要结束了的感觉。只是他车载系统里的时间似乎显示错乱,刚才还晚上九点多,眼前乍然出现一个22:43,吓她一跳。
“安全带。”他提醒到。见她没反应过来,他直接偏过头,伸手帮她系。
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和白天在教室里一样的木香。
梁至遥猛地回神,从他手里把冰凉的卡扣拿回来:“……谢谢,我自己来吧。”
她这会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车里显示的应该是美国东部时间,比他们这里快了一小时。
他开车很稳,车载音响里在放的歌也偏抒情,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要是uber,她肯定分分钟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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