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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坦白说了,解平。]
[你难道不想回到过去吗?]
果然是这样,不然上次查理和丽芙不会说他在原地站着发呆。
他的身体现在一定还在腔室内部。清脆的嘣响,章纪昭踩着进水报废的激光枪随意找了个方向走。喉结滚动着平息心率,漫到大腿的胃酸仍然翻江倒海冲撞着他裸露的皮肤,他沉肩吁气,竭力忽略身上烧灼的疼痛和腐蚀伤。
急没有用,不急就有解决办法。
胃是情绪器官,伴随着他逐渐平静的心情,波涛缓却,酸水退潮,最终只到他小腿。
好,很好。他问自己:上次他怎么出去的?逃跑过程中忽然出现了一扇门。那之前呢,他遇见了那沥青色生物,还有看起来是它的家长之类的大型生物。
它们伤害了他吗?没有。
它们显然是更高智慧的文明,既然它们能和沉水做交易,那么当然也可以和他沟通。
既然上次没死,这次也不一定会死。章纪昭只希望自己能够见到它们中的一员,大的小的都行。他认为既然自己陷入了这个地方,这里一定有东西正盯着他,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那东西不现身。
章纪昭干脆全部豁出去,边走边转身,确保每个方位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你们的小孩带走了我的人。”动物本能令他毛骨悚然,他确定自己的身体里正盘踞着未知的庞然大物,也清楚感受到身体和精神都经历着重重负荷。
在重复第三遍后,他的脑中凭空多出一道文字。
如雁过留痕,那东西说话没有语调只有语义:
[带走了你什么人?]
几乎是不假思索,章纪昭甚至没有思考怎么回答对他来说更有益,回答什么才能让对方帮助他,条件反射脱口而出:“家人。他是我的家人。”
对方听得出来他没说谎话,疑惑之余将他的血脉和基因拎出来看了一遍:
[虽然你们的气味有相似的地方,但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有血缘关系的也不一定能称为家人。”章纪昭说,“认定不离不弃的才是家人。”
也许家人是它们的软肋,它在长久缄默后承认了章纪昭的说辞:[我看到你的捕猎技巧都是和他学的,他看起来确实教会了你的母辈应该教会你的事情。]
[抱歉,小宝宝确实做得有点过分,它们不应该捉弄别人的母辈,还妄图占为己有。]
[跟我来。]
居然还会为此和他道歉?章纪昭压下讶异。
天水人没有他想象中的恐怖,相反,很是亲和温厚。它们似乎很喜爱幼崽,在沉水世界还特别建造了摇篮室,还一口一个小宝宝。最重要的是,家庭似乎也是它们文明中重要的一环,只是不知道它们家庭的构成方式是怎么样的,才会有母辈一称?
听起来似乎是以族群为生存基础。
一缕沥青色液体从他眼前流过,章纪昭压下头脑中纷杂的探究想法,连忙跟着它流动的方向走,很快来到一间标识着摇篮室的房间外,引路的沥青色液体瘫在门口,在瓷砖地上好似一滩拖把桶翻倒后制造出的污渍。
门自动开了,解平正坐在一张蓝色的宝宝床边,膝上盖着本书。
他似乎听不见也看不见门外的动静,一门之隔,仍全神贯注地投入眼前的对话。
“我不想回到过去。”解平说。
它扮演小安时说“看来我们走后你有新生活了”,是,说到新生活,他会无可抑制地想到章纪昭,但他的生活没有新旧可言,过去的从未逝去,现在和未来也终将成为过去。他不需要小安和卡门的复制体,他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时刻挣扎在水深火热中。
“我没有新生活,但我确实有了一个需要珍重的人。”
章纪昭屏住呼吸,焦灼又心惊肉跳地听着解平温和耐心地对那个沥青色的小东西解释:“在他身边,我觉得很宁静。”
托章纪昭的福,他终于感受到小安在他身边感受到的感觉了。
解平宛如一朝脱胎换骨,同一副骨肉皮囊却透露出灵魂深处的宁静。像卸下经年累月的内疚重担,全身久违的轻。
章纪昭想吻他。他不仅爱慕解平的外在,他也想饮解平的灵魂。
脱离躯壳,他对解平的渴求原来是发自内心深处,和生理冲动早就无关。
他有时觉得解平的游刃有余下藏着深深的疲倦,那是当然,任谁承担巨大的责任都会疲惫不堪。他想为解平擦拭那些疲倦,所以他对弗朗西斯说,他要做解平的幕僚长,做他的副官。
他有洁癖。
他的明珠不会蒙尘。
那沥青色的小东西显然无法接受,它们像极了被娇惯长大的小破孩,被拒绝后立马风度全无,表达也带着威胁:[可是我不想让你走,怎么办?]
解平理所当然道:“那我只能死在这了,对吗?”他那面无波澜的态度让小东西吓得一哆嗦,似乎死和活没什么区别,显然它也没想到自己仰慕的小人类一说话就那么极端,一时痴呆在原地,就差冒鼻涕泡。
章纪昭偏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躺地上搬来的救兵,没有任何惧怕在,明摆着还有几分压迫感,这滩色泽较深的沥青色液体快速流入摇篮室,流散于无形,摇篮室顿时笼罩在阴翳下,气温骤降,寒意凛然,威严呵斥:[过来。]
两只原本耀武扬威的异种小宝宝嗖地一下不见,也不敢再和喜欢的小人类谈条件,怂了吧唧地缩在母辈身后哼唧撒娇道歉。
[建议你们去安全屋,我们的飞船来时不小心携带了一些脏东西,那里相较而言比较安全。]或许是作为补偿,那大家伙勉为其难冲他们递送了最后一道信息。没有恶意,但也没有帮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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