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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欲了此残生,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以死明志。但那夜李宣冲进诏狱质问他:
“沈不寒,你死了一了百了,还能在后世青史留名!可你想过德昭吗!你要是真死了!德昭怎么办!她那样刚烈的性子,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宣那番话,字字句句都戳在他的肺腑上。
如今回想,他还活着,李琅月就敢擅闯宫门,直犯天颜;他若是死了……
沈不寒不敢往下细想。
沈不寒感念李宣醍醐灌顶地把他骂醒,但是他已用至高无上的皇帝之位,报答了李宣昔日的恩情,他不欠李宣什么,李琅月更是不欠李宣。
西戎想要和大昭结亲,李宣要么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要么回绝西戎的请求,没有任何理由用李琅月的婚事,去换自己的皇位高枕无忧,更没有权利对李琅月挟恩图报。
沈不寒掰开李琅月的手指,将自己的手腕从李琅月的掌间抽出。
掌心瞬间一空,李琅月的心也跟着空了,只能徒劳地握着指间寒凉的风。
“公主莫要嫌奴婢说话难听。公主与陛下虽有旧日共患难的情分,但陛下既已坐上了那个至尊的日子,便不再是昔日的十三郎。朝堂诸事背后,俱是利益牵扯,就连……”
沈不寒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李琅月闻言却轻笑出声。
“就连昔日先帝最宠爱的长女嘉柔公主,也摆脱不了被先帝送往西川联姻的命运。我在当今陛下眼中,更算不了什么,送去和亲便送去了。”
李琅月语带自嘲,呼出的白雾在寒夜中顷刻间便凝结成了霜,往事的假意真情,都潜藏在这片迷糊朦胧中。
“公主心中有数便好。”
沈不寒固执着拉上了马车车帘,一帘之隔,二人再度无话,只能听见车轮碾过月光碎雪的声音。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李琅月自嘲地在心中默念起他们少时一起背过的诗。
马车停在骆府前。
“公主,我们到了。”
沈不寒连唤数声,都不见马车里的人答应。
沈不寒心中一紧,火速拉开车帘,见李琅月只是倚着马车车壁睡着了,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因为今日喝了酒的缘故,李琅月的脸颊上浮着两抹彤云,灿若丹霞之色。
和她小时候第一次闹着喝酒,只一口便沉醉酣睡的模样,如出一辙。
沈不寒的唇角方才忍不住上扬,却看见了李琅月眼角滑过的泪痕。
在睡梦里,她还在哭。
沈不寒几乎是习惯性地抬手,想帮她把眼角将落未落的一滴泪拭去,却又猛然将手收回。
她是尊贵的公主,他只不过是卑微的奴婢,他们之间就不该有这般牵扯。
沈不寒刚往后退了半步,却被李琅月一把拽住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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