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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口之内?相拥为证
午後,光从百叶帘缝隙斜斜落下,画室里浮着细微的尘埃。她重新面对画布,落下第一笔。
颜料在帆布上推开的那一下,她忽然觉得稳定——像有人在背後按住她的肩,提醒她:呼吸。
门铃响。她透过猫眼看,是物业与工程师,上门调整监控。她打开门,交代了两句,又回到画前。
手机震动,是特助小周传来的一段话:今天下午两点,法务已向相关平台及营销公司发出函件,并申请冻结涉事帐号。另,许家相关人士昨晚确有与某公关公司联络记录,正在拉流水。她看完,只回了两个字:辛苦。
她本不是会参与这些的人,但她知道,这一回不只是他在挡,她也该做点什麽。她打开电脑,写下一段短短的声明,不解释丶不争辩,只把事实列清:她未出席任何宴会;图片为错位拼接;保留追究权利。最後附上一张她手握画笔丶站在画架前的照片,光从侧面打下来,眉眼清澈。她没有发出去,只保存在草稿箱,等他回来一起看。
傍晚,天空压着一层铅云,风像是要落雨。穆天朗提前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外头的冷味。他一进门就先看了她一眼,像确认她完好。她擡起草稿:「我想发这个,」又仰头看他,「你觉得呢?」
他看完,点头:「可以。措辞再冷一点,保留空白让对面自己慌。照片很好,眼睛要这样看镜头。」
她照做,手指在键盘上飞,她打字,他改两个词,像一起磨一块石头。最後按下发布键的那一刻,她心口微跳。男人站在她身後,掌心覆上她的手背,像一句无声的「有我」。
半小时後,特助传来第一轮数据:中立声量回升,带节奏的帐号大批被封。也有嘲讽的,但整体风向不再一边倒。她没有去看评论,关掉页面,转过身对他笑:「我想出门走一圈,楼下绕一圈就回来。」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拿起她放在鞋柜上的棒球帽替她戴好:「五十分钟。」
她擡眼:「四十五。」
他低低笑了一下:「成交。」
两人下楼,绕着小区的梧桐走一圈。雨意压在云底,树叶背面亮着潮色。她忽然停下:「我想买一束花。」
「什麽花?」
「白色的,干净那种。」
他点头,走进转角的小花店。年轻的店员擡头,先是怔了怔,又立刻把视线移开,装作没认出来,只问:「要包什麽纸?」
「牛皮纸就好。」胡礼笑,伸手挑了几枝白洋桔梗,又加了些尤加利。「可以送一片空白卡吗?」
「当然。」店员递过去。她拿笔在卡片上写了一行字,没有让他看,只把卡塞进花束里。走出店时,她把花递给他。
「送我?」他挑眉。
「嗯。」
「卡片写什麽?」
「保密。」她晃了晃指尖,狐狸似的赖皮。
他没再问,把花夹在臂弯里,像护着什麽不让雨淋到。回家的路上雨点落下来,两人一起跑。到了楼下,他把外套掀起一角替她挡雨,自己肩头湿了一大片。
她擡手拍掉他发梢的水珠,忽然在走廊昏黄的灯下踮脚亲了他一下。
「这是什麽?」他低头问。
「利息。」她笑,「本金回家再还。」
他眼里的冷意彻底消了,剩下一条温柔的线。
夜里,雨终于落大。窗外的雨声像一张连续铺展的纸,时间被冲得更慢。她把早上拍的那张背影照翻出来看,又翻出花店卡片的照片。卡上那行字很短:谢谢你,把我放进你的秩序里。
她侧身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唇角弯起:「好看吗?」男人就坐在她身边,指尖轻轻划过萤幕,低低应了一声:「嗯。」他把自己的手机翻过来给她看,屏幕上是她早上换上的小狐狸桌布,最上方仍顶着那行备忘——「今晚记得回家吃饭」。他擡眼望她,语气极轻,只回了两个字:「遵命。」
她笑出声,整个人靠到他肩上。茶几上的柠檬水还冒着细微的气泡,雨声打在窗台上,像替心跳数拍。母亲忽然浮上心头,她看了眼时间,指尖停在通话键上又收回,改在备忘录里打下想说的话:妈,我知道你担心,但我的工作与交往对象,都是我自己选的。你可以不喜欢,但请不要再用别人的话来伤我。她把字存成草稿,轻声道:「明天白天再谈。」
他嗯了一声,把她的手指收进掌心,掌心发烫。她去拉窗帘,雷声远远滚过来,刚转身,便被身後突然而至的拥抱圈住。男人把下巴搭在她肩上,呼吸温热。
她没问他从哪里来丶来了多久,只在他胸口的起伏间把肩膀慢慢放松,任他把风雨隔在身後。
她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手指在他指缝里钻来钻去:「那我也不想你一个人扛风。」
雷声远了,雨还在。屋里只剩雨声与呼吸的叠拍。他把她转过来,额头抵着额头:「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开一个内部会,下午可能会有外部沟通。我不希望你出现在镜头前,至少今晚不,希望你安稳。」
「我听你的。」她点头,忽然又狡猾地笑,「但今晚,可以不那麽安稳。」
他低笑,那笑声从喉间滚过,像一道被雨水打湿的火。「上诉?」
「判我无期。」
他没有反对。
——
半夜的雨声更细了,像一层细布罩在城市上空。她睡着之前最後的意识里,记得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很轻的话:「我会让他们闭嘴。」
她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麽,但她信。
——
清晨的云被风吹散一角,阳台上一小片天空透出亮。男人已经换好衣服,系袖扣时动作一如既往沉着。他去厨房倒水,杯中映出他锁骨旁那一小点齿痕。
他看了两秒,唇角极轻地动了一下。回卧室时,她还在睡,睫毛像一列安静的小扇。她抱着他的枕头,像小兽占领地盘。他俯身在她发上落下极轻的一吻,正要起身,她却在梦里皱了眉:「忙完了?」
他停住,低声回:「还没。但我会。」
她的眉一点点舒展,呼吸重新均匀。他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最後像每一个需要出门打猎的狼那样,转身,关门,去把风暴一层层拆开。
门在他身後合上时,屋里仍留着他的体温。胡礼在不久後醒来,翻身坐起,抱膝坐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摸到枕边那束白花。
她把卡片抽出来,轻轻读了一遍:谢谢你,把我放进你的秩序里。她笑,把卡片立在画架边,提笔,往昨夜未完的月白里,落下一笔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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