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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行琛的声音缥缈,眉眼朦胧,额前细碎黑发被风轻轻拂动,凝视着他的黑亮眼眸中,似有夜露悄然渐生。
裴郁心中忽然没来由地一跳,于是不动声色地微微垂下眼睫,想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
“我说过,我对真相上瘾。”
面色,口气,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这只是你的借口,对吗。”沈行琛的目光依旧灼得他双眼发烫,“你怕别人看出你固执而朴素的正义感,怕别人知道你也会同情和愤慨,更怕别人发现,你为枉死的生命动容。你怕自己身上,有活人的感情。对吗?”
裴郁唇角微抿,不置可否,冷冷地回望对方。
“小裴哥哥,”沈行琛眼睛一眨不眨,“你远比大多数活人更善良。”
如果这话他听廖铭或者豆花儿说起,他一定会送对方一个睥睨眼神,同时出言警告,“别骂人”。
可如今被沈行琛这样当面说出,看着那双漂亮眼睛里闪动的微光,这个再寻常不过的词汇涌到唇边,却鬼使神差地说不出口。
“收起你的自以为是。”裴郁眸光闪了闪,找回自己平时冷冰冰的口气,“妄加揣测并盲目自信,是活人最无可救药的劣根性之一。”
沈行琛对他的冷漠,全然不以为意,反而有逐渐绽开的笑意,攀上眼角眉梢。
裴郁还没从自己制造的冰冷气氛中缓过来,就被对方欺身靠近,双唇几乎凑到耳边:
“小裴哥哥,我真是爱死你这副心口不一的样子了。”
沈行琛身上那种熟悉的香水味道,裹挟着暧昧笑意与危险气息,渐渐盈满他眼耳鼻口,每个缝隙。
他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保持距离:
“别试图用活人那套分析我。法医的职责,是替死人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没有多余的感情,可以浪费在活人身上。”
“哦——”沈行琛拖长了腔调,一副恍然的模样,随即又再次笑着凑上来:
“那……你有没有多余的染色体,可以浪费在我身上呢?”
裴郁呼吸肉眼可见地一滞,紧紧抿了抿唇,足足瞪了他几秒钟。
真是低估了这个人的不要脸程度,裴郁暗想,自己要是再杵在这听对方说这种废话,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逼。
闭了闭眼睛来定神,他把噎住的那口气吐出来: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再去看身后笑得春风荡漾的沈行琛,头也不回地走开。
戏台那边火光渐弱,各色纸制器具想来已经焚烧完成。
他听见台上的彭冬冬,悲喜参半地扬声吟了句,“送入洞房——”
随后,便是两声“起灵咯——”那声调苍凉而哀伤,悱恻而悠长。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悲与喜,从始至终,都是活人说了算。
人群随着新人的棺椁,缓缓向新婚洞房——墓地走去。裴郁看到尾随其后的廖铭和豆花儿,都在四处张望,应当是在寻找自己。
方才他对廖铭借口出来上厕所,才单独来找沈行琛,时间再长,他们就该起疑心了。
一面想着,他一面加快步伐,朝他们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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