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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终于到了头。
安意大汗淋漓,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头痛欲裂,眼前漆黑一片。
她瞎了么?难道她因为酒精中毒,把眼睛喝瞎了?睡着之前,自己喝了多少瓶就来着?
也许十瓶,也许有二十瓶,安意记不清楚了,每当她狂躁时,酒精成了她唯一的安慰,她记得迟渊在一边劝她,被她赶了出去,他在外面疯狂敲门,她又嫌他吵,也许自己扔了个酒瓶过去?
记不清了,安意按了按快要炸开的头皮,觉得浑身燥热,如同置身熔炉。
药,她记起来了,她该吃药了,上一次吃药是什么时候?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漆黑一团的房间,安意这才明白自己没有瞎,心里一阵庆幸,她并不希望在黑暗里度过余生。
她摸索着找到了墙壁上的开关,可按了好几次,她才恍惚反应过来,是停电了。
安意想找到手机,可摸了好半晌,也没摸到那个东西,她烦躁起来,干脆凭着自己黑暗中微弱的视力,找到自己的包,翻出一瓶碳酸锂片来。
她拧开瓶盖,在倒药时,一个不小心,倒了满手,有几粒药片从手掌边缘掉了下去,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安意突然就恼火起来,将药瓶一扔,一手的药片也被她甩在了地板上,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一阵乱响。
雨水重重地敲打着大地,噼啪直响,这场急骤的暴风雨竟然一直没停。
雨是不会下太久的,因为这是夏天的雨。
安意的脑海里再次回想起这句话,令她感到惶恐的是,这是爸爸说过的一句话,即使他已经疏远了她很多年,可是他的那些俚语,那些毫无科学依据的经验之谈,总是在不经意的一瞬间,悄悄影响着她。
她通体发热,喉咙似火烧,安意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闷热的感觉,她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在黑暗里跌跌撞撞,最后冲下了楼,冲出了大门,冲进了雨中。
暴雨将她浑身浇了个湿透,她却舒了口气,仰起脸,露出个畅意的微笑。
“安意?”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享受,安意回过头,看见迟渊站在屋檐下,手里举着手电筒,正不安地注视着她。
亲密
“告诉我,你读了那么多书,看见这场雨,第一个想起的是什么?”
安意立在雨中,暴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眼睛在雨水的冲刷下,几乎很难睁开,可她看上去依然那么漂亮,也许是因为她脸上挂的笑容,迟渊似乎从未见过她笑的这么开怀。
他也站在雨里,因为他无法拉动安意跟他进去,他之前一直守在她的门外,可暴风雨导致了停电,在他拿着手电筒,下楼去察看电闸的时候,安意就跑出了房间,跑进了雨中,并且怎么拉也拉不回去,如果他强行把她抱回去,她就会来咬他。
迟渊不怕被咬,可他不想见到安意不开心。
在他失神的空隙里,安意又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迟渊干巴巴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现在只能记起这一句万年老梗。
安意笑着点头:“高尔基的《海燕》,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迟渊并不想猜,他现在只想让安意赶紧进去,可脑子里下意识地涌出了很多片段。
最有可能的是曹禺的《雷雨》,三个年轻人的送命,两个女人的疯狂,两代人的情缘纠葛,全在一个雷雨夜爆发,高潮迭起。
也有可能是她重读的《傲慢与偏见》,达西先生的那场雨中告白,在原书中并非是在户外,也未指明天气,但05年的电影版那幕拍摄的实在太震撼人心,以至于更喜欢科林·费尔斯那版的安意也难免移情,在骤雨中,达西先生将一腔深情诉之于口。
“伊丽莎白小姐,我实在是无法死撑活捱下去了,这几个月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我来罗新斯只是为了见你,我与世俗的看法,与我家族的期望相对抗,与你的身世,我的阶级对抗,我要把他们统统抛开,让你来终结我的痛苦,我爱你,最真挚的爱。”
还有可能是莎士比亚的哪幕戏剧,抑或是她钟爱的《冰与火之歌》,里面那首《卡斯特梅的雨季》。
然而他猜的全都不对,安意大笑着揭晓答案:“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她突然高声背诵起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现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初中背上头了,那时候我就想,杜甫这老头儿也太他妈可怜了。”
她慢慢蹲下身,凄然笑道:“太可怜了……”
迟渊跟着她一起蹲下去,觉得安意今晚的状态十分不对劲,他放轻声音问:“你怎么了?”
“我脚疼。”
安意突然间褪去了所有的生气与活力,只是目光疲惫地望着他。
迟渊将她打横抱起来,这一次,她没有咬他。
他抱着她进了房间,小心地避开地板上的那些啤酒瓶碎片,将她放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却意外地看见了地上雪花般的药片,呼吸顿时一滞。
“你吃了什么?”
“什么也没吃。”
他从地板上捡起一粒药片,举到安意的眼前。
“安意,告诉我!这是什么药?你吃了多少?”
“冷静点,”她说,“这就是普通的安眠药,而且我一片也没吃,全洒在地上了。”
“你确定?”
迟渊严肃地问。
“我确定,我的脚要疼死了,好像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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