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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翌忍不住笑出声,接过姜汤,轻轻吹散漂在表面的浮沫,仰头大口喝了下去。一股热流瞬间从心口升起,暖遍全身。他微微抬眼,看向张亦琦,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柔和,轻声说道:“有劳。”
张亦琦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萧翌的书案,一幅画卷映入眼帘,上面清晰地画着一艘断成两段的沉船。“这是你在水下探得的情形?”她好奇地问。
“没错。”萧翌喝完姜汤,把空碗递给叶临,见张亦琦正认真盯着自己刚完成的画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我这是在你这位行家面前班门弄斧了,你觉得画得不好?”
“不是。”张亦琦连忙摇头,神色认真,“我觉得这艘船不可能承载三百一十一人就沉了。”
“怎么说?”萧翌饶有兴致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紧紧锁住她,像是在期待一场精彩的推理。
张亦琦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的画卷,问道:“你这画的是吃水线么?”
“对。”萧翌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张亦琦的大脑飞速运转,中学所学的阿基米德浮力原理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液体密度、重力加速度、排开水的体积……诸多关键要素在她的思维里相互交织。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直视萧翌,条理清晰地分析道:“这条吃水线比我们来扬州时乘的那艘船的吃水线深。在同样的水域条件下,吃水线更深表明船能承载的重量更大。我们来的那艘船能载四百人,所以这艘沉船不应该因为承载三百一十一人就沉没。”
叶临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他此前对张亦琦了解甚少,仅从徐福那里听闻她医术高超。在他的观念里,女子就该如宋婉瑜那般温柔婉约、娴静端庄才招人喜爱,可偏偏自家主子身边尽是些行事大胆、不拘小节的姑娘,沈冰洁是这样,如今又多了个张亦琦。他忍不住插嘴问道:“这吃水线和乘船人数能有什么关系?”
张亦琦瞬间满脸无奈,刚要开口反驳,萧翌却先一步说道:“《三国志》里记载过魏太祖之子曹冲以船称象的典故,道理是一样的,相同吃水线对应的承载重量一致。这艘船显然不是因为承载人数过多而沉没。叶临,你明天去找漕帮船工,把这艘船的详细情况问清楚。”
“是。”叶临虽嘴上应着,可神色间满是不情愿,随后退了下去。
张亦琦看着叶临的背影,忍不住轻轻摇头,嘴里发出“啧啧”声,嫌弃道:“殿下,这就是你的贴身侍卫?看着不太机灵的样子。”
萧翌目光带着笑意,落在她身上,眼底的戏谑怎么也藏不住:“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房,是想留在这里陪我?”
闻言,张亦琦故作神气地一仰头,大步走了出去,那架势仿佛在说“才不稀罕呢”。
徐福的目光紧紧锁在萧翌所绘的沉船图上,神色凝重,若有所思道:“殿下,这艘船……”
“你瞧出来了?”萧翌唇角微微勾起,带着洞悉一切的从容,“这艘沉船的龙骨,用的是江南道翁山县水营退役的楼船。”
徐福闻言,大惊失色,脱口而出:“《擅兴律》规定,私藏蒙冲铁钉者,当斩!田崇文怎敢如此大胆?”
萧翌冷笑一声,嘲讽道:“搭上了徐璋这条线,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在军营大半年的生活,让张亦琦养成了极为规律的作息习惯。晨曦刚刚破晓,微光透过窗棂,她便悠悠转醒。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向下望去,一眼便瞧见沈冰洁正在楼下练功。沈冰洁内力深厚,手中一柄细长的银剑被舞得虎虎生风,剑影闪烁,带起呼呼风声,仿佛裹挟着风雷之势。自幼便对大侠风范心驰神往的张亦琦,看得入了迷,眼中满是羡慕之色。只可惜,她自己擅长的跆拳道全是腿上功夫,与这充满古韵、潇洒凌厉的传统武学相比,总觉得少了些味道。
正满心羡慕时,张亦琦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她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在齐朝生活了这么久,她已然渐渐接受了这个尊卑阶级分明的社会现实。虽说自己并非天命所归,也没有附身到王孙贵族身上,但好歹身为良民,比起那些身处奴籍、贱籍的人,她自觉已是幸运。尤其是经历过生死之后,她对这些看得愈发通透。很快认清现实的她,决定亲自去厨房觅食,顺便出去好好领略一番这千年之前的古扬州城,感受它独特的风土人情。
与此同时,饭厅里众人早已等候多时,只等萧翌落座。见他进来,众人依次就位。萧翌目光在席间环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张亦琦呢,还没起床?”
徐福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属下瞧见张姑娘一大早就去了厨房。”
萧翌的脸色瞬间更加阴沉,质问道:“她去厨房做什么?”
“属下实在不知。”徐福低下头,声音愈发谦卑,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一直沉默不语的崔致远,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猛地站起身来。他的语气表面平静,却难掩其中的一丝急切:“我去把她叫过来。”话落,他便头也不回地匆匆迈出房门。刚走到门口,就与正向这边走来的长宁和宋婉瑜迎面碰上。
“崔致远,你这是要去哪儿?”长宁见状,秀眉微蹙,出声问道。然而,崔致远仿佛失聪一般,径直越过她快步离去。长宁下意识想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却被宋婉瑜一把拉住。宋婉瑜轻声劝道:“长宁,饭厅里还有其他人在呢,崔将军或许是真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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