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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耕,”程毓看着他,没带什么表情,“要是哪不舒服一定要说,我可以再给你找个轻省的活,地里的活费神又耗体力。小小年纪,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项耕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起身,说话跟蹦豆子似的:“哥,我没毛病,我身体特别好,我连感冒都很少得,我肯定不会给你找什么麻烦。”
程毓叹口气,拎起割草机,搂着项耕肩膀往院子里走:“不是怕你给我找麻烦。”
项耕明显是着急了,面儿上不显,但程毓手底下的肩膀是紧绷着的。
“说好包吃住就是包吃住,房前院后都是能吃的东西,指着你这么点儿饭量还能把我吃穷了不成?”程毓把割草机放好,拍拍项耕肩膀,“屋里喝口水去,一会儿你盯着他们干活,我得去买东西。”
程毓站在院子正门吹了声口哨,没几秒钟,七夕就甩着舌头后边带着一溜烟儿,不知道从哪块地里跑了过来。
“跟项耕哥哥待着,”程毓拍拍它脑袋,“我一会儿就回来。”
项耕抽了下嘴角:“那七夕管你叫什么?”
程毓上了车打着火,一脚踩下油门,冲项耕挑了挑眉,伴着发动机的嗡嗡声,大声冲项耕说了一句:“叫爹!”
项耕内心无语至极,感觉这人多长的几岁都喂了七夕。
他转身拍拍被车轮子呼到衣服上的土,拿了把铁锨,把在路边东闻西嗅的七夕叫过来,又随手捡了根树枝扔出去,一人一狗连跳带蹦地往干活的地方赶过去。
程毓回来的时候除了买的东西,又带了他从家拿来的衣服和一些零七八碎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个小药箱。
不干活不知道,一忙起来才发觉还是住在这里方便,虽然回村路程没多远,但起早贪黑的也挺折腾,程毓打算这几天都住在这里。
衣柜有三层,项耕把他自己衣服还有几本书都放在了最下面那层,那个巨大的背包被他卷成一个卷,塞在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旁边。
项耕跟程毓差不多高,把衣服放那儿,每次拿他都得蹲着或者弯着腰。
外间项耕在准备晚饭,切菜的当当声一听就是熟练工。程毓盯着项耕的衣服琢磨了两秒,弯下腰把那点儿东西都搬到了上边那层,又拿出自己的衣服放在了中间那层。
卫生间里,之前拿过来的那些洗发水沐浴液都放在架子上,程毓把刚带过来的洗衣液放到地上,一抬头看见项耕的东西。
卷了毛的牙刷放在一个很旧的塑料杯里,牙膏管挤成了扁片,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毛巾挂在最远的挂钩上,洗得很干净,就是看起来很旧,春天空气干燥,一天下来毛巾变得硬邦邦的。
卫生间柜子里有一些前一阵子买的洗漱用具,本来是打算为常柏原过来跟他做伴时准备的。程毓拆了一个牙刷放到项耕的漱口杯里,又拿了条新毛巾挂在快变成砂纸的毛巾旁。
滋啦一声,水分在热油里爆响,没一会儿就从厨房里飘来香味。
一碗饭,粒米没剩,程毓没忍住又盛了半碗。
“这茄子也太好吃了,”程毓吃得嘴上都是油,他本来唇形就比较有弧度,这么着在灯下看着又艳又润,“我本来不爱吃茄子,但这做得也太好吃了,饭店都做不出你这味儿来。”
项耕看着程毓一张一合的嘴,把那盘茄子换到了他面前:“你多吃点。”
“专门学过?”程毓把米饭和茄子拌在一起,往嘴里扒拉了一口。
“没有,”项耕摇了下头,“做多了就会了。”
项耕在卫生间洗衣服的时候,程毓进去解开裤子就放水,边放水边跟项耕说:“柜子里那些洗漱用品随便用,别不舍得。”
“嗯,”项耕假装拿肥皂,往边上挪了一步,背着身说:“谢谢你,哥。”
一天下来,看似没干什么体力活,但在这么一大片地上来回走也挺耗能量的。
洗过澡,两个人早早躺到了床上闲聊,关于家里的事,程毓问他才说,多一句都没有,今天算有进步,饭桌上还聊了聊奶奶。
“怎么会想到来这边呢?”程毓问,“离你家要说近,也不算近呢。”
家?
项耕想,那能算是家吗?
对于妈妈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在他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妈妈去了那时他觉得很远的地方,具体在哪他不知道,长大几岁后听别人说离得其实不远,几十里路而已。
项耕偷拿了他爸压在床垫下面买酒的钱,半大的小孩,自己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到了地方后,挨家挨户地打听,累得衣服湿到胸口,嘴唇起了皮,最后见到妈妈时,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
妈妈气色红润,比照片里胖了一些,以前她偷偷去过几次村里,隔着老远看见项耕从家门口出来扔垃圾,一个人低着头,干枯瘦小。
但妈妈在这里有了另外的两个孩子,隔着时间和距离,她的爱没办法再施舍给项耕。
那天项耕回去的时候,口袋里装了五十块钱,还有妈妈给另外两个孩子买的已经拆开包装的几袋零食。
项耕没敢把零食带回家,他太饿了,下车以后去了村边,坐在树下一口一口把东西全都吃光,吃完后徒手挖了一个坑,把钱放在包装袋里,袋子和钱一起卷好,埋在了年头儿最长的那棵老树下。
项耕又在树下坐了许久,直到看不见日头,树上的什么鸟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叫声。他咽了下口水,感觉嗓子像吞一把沙子,到家后直接拧开了水龙头,歪扭着上半身,喝了出门后的第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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