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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困兽末路叛将献
柴岭涧的夜色,带着刺骨的寒意。谷内的篝火星星点点,却驱不散弥漫在徐州军营地中的绝望气息。三天的突围战下来,五万兵马折损近半,剩下的三万余人中,半数带伤,粮草早已告罄,连最后一点清水也在昨日耗尽,士兵们蜷缩在岩石后、密林间,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涣散,如同风中残烛。
张定边的营帐就搭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简陋的布帐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斜靠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左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摆动——前日在南侧谷口突围时,被王兰英一刀砍掉左臂后,虽侥幸保住性命,却也只能简单的包扎止血。此刻,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唯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一丝不甘的凶光。
“将军,喝口水吧。”一名亲兵端着半瓢浑浊的水,小心翼翼地递过来。这是他们在谷底石缝中好不容易收集到的雨水,带着泥沙的腥气,却已是营中最珍贵的东西。
张定边接过水瓢,却没有喝,只是望着浑浊的水面,倒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他自幼追随陈友谅,从广陵到徐州,大小战役经历了几十场,从未像今日这般窘迫。五万兵马,本是陈友谅麾下最精锐的力量,却被他带入这柴岭涧,困死于此……
“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额头渗出冷汗。亲兵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不必了。”张定边喘着气,声音沙哑,“去看看弟兄们,还有多少人能拿起刀。”
亲兵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将军,能站着的……不足一万五千人了。剩下的要么带伤,要么饿得起不来……”
张定边闭上眼睛,一行浊泪从眼角滑落。他知道,大势已去。汉军四面合围,水泄不通,别说突围,恐怕连明天的太阳都未必能见到。可他不甘心——陈友谅待他不薄,他怎能就这样投降?
“传令下去,”张定边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明日拂晓,随我最后一次冲锋!能冲出去一个是一个,就算死,也要拉几个汉军垫背!”
亲兵含泪领命,转身走出营帐。帐外的风更紧了,吹得布帐哗哗作响,如同鬼魅的低语。
离张定边的营帐不远,两团黑影蜷缩在一棵老槐树下,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清是徐州军的两名将领——于光与吴宏。
于光身材瘦高,眼神闪烁,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干粮碎屑,那是他藏了三天的最后一点食物。吴宏则身材粗壮,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此刻正烦躁地用石头划着地面,出刺耳的声响。
“吴兄,你说……咱们还有活路吗?”于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
吴宏啐了一口,骂道:“活个屁!张定边就是个疯子,明知道冲不出去,还要拉着咱们陪葬!陈友谅也是个废物,派咱们来打这种送死的仗,现在倒好,被困在这里等死!”
于光叹了口气:“是啊,跟着陈友谅,有什么前途?他连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还想学人家伏击皇帝,简直是自寻死路。咱们跟着他,迟早也是个死。”
“那你说怎么办?”吴宏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于光,眼中闪过一丝异动,“难道真要跟着张定边冲出去,被汉军砍成肉泥?”
于光凑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怕吴兄不敢。”
“什么主意?”吴宏连忙追问。
于光朝张定边的营帐方向努了努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张定边是主将,只要咱们斩了他的级,去向汉军投降,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刘进虽然推行新政,但听说对降将还算宽容,只要咱们有投名状,未必不能混个一官半职。”
吴宏浑身一震,眼中闪过犹豫:“这……这可是弑主啊……传出去,咱们还有脸见人吗?”
“脸能当饭吃?”于光冷笑一声,“等明天冲出去,被汉军砍了脑袋,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还谈什么脸?再说,张定边固执己见,害死了多少弟兄?咱们杀他,也是为弟兄们谋条生路!”
他顿了顿,又道:“你想想,陈友谅那边肯定指望不上了,咱们除了投降,还有别的路吗?只要能活下去,将来有机会建功立业,谁还会记得今天的事?”
吴宏沉默了。他看着周围那些奄奄一息的士兵,又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心中的犹豫渐渐被求生的欲望取代。是啊,都到这份上了,还谈什么忠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好!”吴宏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过狠厉,“就按你说的办!今晚动手,迟则生变!”
于光眼中露出笑意:“好!咱们各带亲兵,半夜三更摸到张定边帐外,趁他熟睡,一刀结果了他!”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他们悄悄起身,各自召集心腹亲兵,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张定边的营帐摸去。
三更时分,柴岭涧内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声。张定边的营帐内,鼾声此起彼伏——连日的激战与伤痛让他疲惫不堪,此刻睡得正沉,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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