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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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大结局上（第1页）

第73章第七十三章大结局（上）

太液池冰凉的水从林榆的周身漫过。

甲板上的夜风，掌心的痛楚，并不能让他清醒太多。

二楼船舱里的树灯昏昏亮起，在户牖糊的纱上勾勒出两个颀长的身影，分开又重合，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脚步，水声，嘤咛，隔着一层楼板，依稀入耳，他从黄门的手里接过白布，随意往手心一缠，踉踉跄跄走到了船舷边上。

他腹中仍是灼烧着，像是毒蛇吐着芯子，舔舐着他，啃咬着他，侵蚀着他，招出了他心中所有的欲望，所有的恨。

他是萧钰啊，他是萧钰。

他不是林鸢的兄长，不是铁匠的儿子。

他的父亲是太子，他的母亲是太子妃。

与上林苑相连的南苑，思齐苑，原本是他的家。那里比上林苑还要美。

上林苑……呵，上林苑，曾经也是他的，从小，所有人都说，那将是他的。

“那你让我答应的第三件事，是什麽呢？”萧珣看着他，眸光一闪：“我还没想好呢。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

他笑得狡黠，“等你长大了，当了皇帝。”

他原本，可以牵着林鸢的手，带她登上百尺高台，看青山碧水，八方川流，鹤汀凫渚，星辰日月。他可以告诉她，这些是她的，都是她的。

他知道，她会喜欢。她很喜欢。

可是，周遭热腾腾的。是火焰的热意。

昏灯溶溶的，树灯倒了，深色的帷幄招了火，每一根朱柱都在燃烧，凤纹的梁柱折了，龙纹的瓦当掉了下去。屋顶上的龙凤浴着火，煌煌的楼阁，殿宇都熔了在火里。

星子在迷离的眼里，像火星一样坠下。

坠入了青山，坠入了碧水。

坠在他的身畔，他的脚边。

火烧起来了，山也在烧，水也在烧。

火烧着，吞噬了一切，吞噬了所有的人。

也该吞噬了他的。

他跳到了水里。

春日的水，像一双纤长，冰凉的手，抚过了他的身子，抚上了他的面颊。

他看见了阿母。

阿母在水里，他看见的是一双水盈盈的眼睛。这双眼睛含着泪，泪怎麽也淌不尽。

就像最後的那一天，她伸手与他作别，可她的手上提着剑，而他被侍卫拽着，离阿母越来越远，离母亲的手越来越远，唯有那目光追着他。

是阿母啊……她温柔地看着他，她终于抚到了他的脸，她说：“活下去，阿钰。”

“你给我活着！活下去，阿钰！”

他听不清这个声音，叫的是阿钰，还是阿榆。

声音像潮头一样扑来。

急切又粗暴。是他的阿父，他的铁匠阿父。

八岁多的他，跟着铁匠东躲西藏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在一衆流民露宿的街头，见到了巡街的羽林骑。

他藏起了铁匠防身用的一柄玄铁匕首，想趁着人多冲出去与他们拼命。

他早就不愿意独身茍活，也想好了要与之同归于尽。

匕首亮出来，却扎在了铁匠的掌心里。

铁匠青着脸，厉声喝道：“宵禁了，出去淘什麽气？”

他咬着牙，不动声色地将那匕首夺过，掩在了袖下，低低在耳边道：“你给我活着！好生活着，活下去！”

他转头为自家不懂事的孩子，同来查此处动静的羽林骑陪笑脸。

刀与血，直到那些人走後，周遭疲倦的人继续歇下，才从指缝中间落下。

他是第一次看见那样的手，像是布满了经年的铁锈。

铁匠将他脸上的惊色当成了惧色，拉起看不出颜色的衣摆随意擦了擦手，呵笑了一声，说这没什麽，打铁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受到的伤，比这重得多，也多得多。

他漫不经心地说，“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活着，就是天大的事儿。你记着，没有什麽比活着更要紧。”

红色的铁锈，红色的血，不断升腾，在他的眼前漫开，逐渐成了一朵妖冶的花。

活着，活着……

他在水里，又听见了太子父亲的声音，那是与铁匠阿父完全不同的音色，温柔而又沉稳。

说的，却是一样的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他听见儿时的自己仰脸问，为什麽，君为何为轻，民为何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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