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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多前,沈放和珺玮分手了,秦通记得清清楚楚,那天珺玮也是这样无言哭泣的。秦通问了好多次为什么,珺玮才说出了三个字:“他腻了。”
秦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凭一句“腻了”就分手吗?这算什么混蛋理由?!
但沈放就是走了,他辞了pkball的工作,一个人走了,他也没告诉任何人自己要去哪儿,然后一下子就是整整两年销声匿迹。
后来,在珺玮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他这样告诉秦通:“我们俩是在高二的时候确定的关系,在这之前,是他先对我动手动脚,但提出要正式交往的人是我。我喜欢他,喜欢到发疯,但我就是……我就是和他发展不到最后阶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忘不了我们都是男的吧,这就叫生理排斥吧。我知道,他已经受不了了,那种只能相互□的模拟□他早就烦了。”
想到这儿,秦通紧紧地闭了眼,他不愿想起珺玮那些□裸的语言,以及当时他那红肿的眼。但他的大脑就是不受控制,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思绪不停地奔驰,这让秦通愈发地烦躁不安。
“自从我上了大学后,我们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他谈的全是他那个世界的事儿,我说的也都是圣堂师大的事,根本没有交集。他明显地越来越容易发脾气了。沈放有一个朋友,叫杭苇,是个唱歌的,他跟一个中医大学毕业的人交往得挺好,可最终还是没到一年就分手了,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倒是相互吸引,可毕竟长不了啊。我现在才明白。”珺玮曾这样说,之后便是再次的泪下,“明白了也晚了,他当初那么疼我,可怎么就说掰就掰了呢?!”
想到这儿,秦通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他觉得自己已经把珺玮和沈放的事看得太重了。当初刚刚知道他们的关系时,秦通还认为这些无关他的痛痒,可几年过去了,他越发在乎这二人的事情。他清楚,自己写同志小说几乎可以说完全是由于珺玮和沈放的影响。他也想过收手,可笔就是停不下来,一直到小说出版。
大二结束时,秦通终于退了学,他永远忘不了自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珺玮的表情,那种看似无所谓,可眼底却满是惶恐和无助的表情。那时,他刚刚和沈放分手。秦通沉默了好半天,终于将背起的背包又摘了下来,他开口:“要不,你上我那儿住去吧。物业管理费和水电费什么的都是从我爸妈留的财产里出,你不用花一分钱。我也住惯了宿舍了,突然一个人住也不习惯。”秦通只得这样说,他一向心软,他受不了珺玮浸透了哀伤的眼神。
从那之后,秦通那大得有如小城堡似的家中,便多了一个清瘦的身影,一个总是在洗衣服、洗床单、打扫房间的身影。
大学四年是一闪即逝的,好象在忙乱中,不知不觉已耗尽了四个年头。这四年里,夏童不停地换着男朋友,不停地追寻新的恋情。秦通先是无为地度过了一半大学生涯,然后便开始独立创作。珺玮呢,恐怕是经历了一次沉重的打击吧。当初沈放一直是他的依靠,沈放一走,他又能依靠谁呢?想必只能靠自己了。而秦通对他的帮助,应该也是不能忽视的吧。
黑暗中,秦通弹了弹烟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把烟灰弹到地上还是弹到身上了。唉,随它去吧。秦通苦笑着又继续吸着已短短的烟。
沈放曾说过,当初珺玮被送近孤儿院时,好多孩子都欺负他,因为他又瘦弱又苍白,一副格外懦弱的样子。他被别的孩子嘲笑、丢石子甚至往那干枯发黄的头发上粘蜘蛛网。沈放终于看不下去而替珺玮打了一回架。
“从今以后不管谁欺负你,你都得还手,懂吗?!”打完架之后的沈放抹了一把脸上的土,这样对珺玮大声说。
后来,沈放被老师训了一通,因为他打得三个孩子流了血;后来,就再没人敢招惹珺玮了,因为有沈放护着他;再后来,珺玮便紧紧跟着沈放了,因为那是第一个保护了他的人。
小鸡刚从蛋壳中孵出来时,认定第一个保护它们的便是母亲,不管对方是母鸡还是人类。珺玮被欺负时,第一个站出来救了他的是沈放,他怎么能不认定沈放是他最可信赖的人呢?更何况刚刚失掉了真实记忆的珺玮正如才破壳而出的小鸡一样啊。那时的他是纯白的,而沈放,正是给他的纯白甩上第一抹浓墨重彩的人。
秦通又想起那一通录音电话来了,自从在写作界小有名气之后,秦通开始接到一些骚扰电话。他知道,这和他写同志小说有直接关系。后来,他便换了录音电话,也正是这个录音电话,传出了珺玮已久违了两年的沈放的声音。
难道同性之间真的可以有那样强烈的情感吗?就连本身就在写着同性间爱情的秦通也不明白。
“我说我爱他的时候,他从来不说他爱我,连一句‘我也是’都没有。看来他在给自己留后路。我那天问他:‘你爱过我吗?’他才说:‘同性之间哪儿有什么爱情,只要感觉好就相处下去,腻了就散了呗。’我这才知道自己有多傻,我还真以为自己把他给迷住了,结果是我自己在那儿陶醉,他可一直清醒得很!”在好多天过后,珺玮谈到和沈放分手的那天时这样说过,“可他以前那么护着我,我怎么使性子他都让着我,就算有时候吵起来,我给他一个耳光他都不还手。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秦通曾去过pkball酒吧,在那儿,他见到了出双入对的男人们,在他们当中,有的很像情侣,有的,则明显地只是在找性伴。秦通觉得触目惊心,不是因为看到他们亲热的动作,而是因为看到他们茫然的眼神。无论是极像情侣的,还是只是在找乐子的,他们的眼神中都有着或多或少、或深或浅、或浓重或淡薄的茫然。那是一种徘徊在社会边缘的人们独有的茫然;叛逆社会常纲和传统伦理的人们独有的茫然;不知未来如何,不知会有何结果的人们独有的茫然。这种茫然让秦通甚至有些害怕了,当时他觉得有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这感觉霸占了他的每一条神经,即使是酒吧内柔美至极的音乐也难以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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