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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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西行的专列(第1页)

列车在一声沉重而悠长的汽笛声中,彻底挣脱了江城站的束缚,开始加。车窗外,站台上那些挥动的手臂、模糊的泪眼、声嘶力竭的呼喊,以及整个熟悉的城市轮廓,都被迅拉长、扭曲,最终被远远地抛在后面,消失在冬日灰蒙蒙的地平线下。

车厢内,短暂的骚动过后,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闷。

离愁别绪像浓稠的雾,弥漫在拥挤不堪的车厢里。许多人还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尽管窗外已是飞掠过的、千篇一律的枯黄田野和光秃秃的树林。低低的啜泣声在硬座车厢的各个角落隐约可闻,尤其是那些女同学,再也忍不住,用手帕或袖子捂住脸,肩膀微微抽动。男同学们则大多沉默着,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或茫然地盯着对面椅背上的某一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空气中混杂着人体拥挤产生的汗味、劣质烟草味、以及行李中散出的食物和尘土的气息。

林卫东靠窗坐着,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窗外。母亲最后的泪眼,父亲沉重的拍打,庆兰强忍悲伤塞给他手套时的触感……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慌。未来的不可知,与前路的茫然交织在一起,让这份离别的伤感变得更加沉重。

这种压抑的气氛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只有车轮碾压铁轨出的单调而重复的“哐当哐当”声,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

“咳!”突然,车厢中部响起一声清亮而故意的干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个身材高壮、脸庞黝黑、戴着顶旧军帽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看起来精神头十足,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完全没被离别的愁绪所感染。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同志们!同学们!咱们这是干嘛呢?”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天生的乐观和感染力,“咱们是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去建设三线,去为祖国贡献青春!这是光荣的任务,是大好的前程!怎么一个个都蔫头耷脑的?像打了败仗似的!这可不像是毛主席的好战士啊!”

几句话,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有人皱起眉头,似乎嫌他破坏了气氛;但也有人眼中闪过一丝认同。

林卫东也被这声音吸引,转过头望去。

那高壮青年见有了听众,更来劲了,他清了清嗓子,挥起手臂打起了拍子,高声起头:

“来来来!咱们唱起来!《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预备——起!”

“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

哪里需要到哪里去,

哪里艰苦哪安家——”

起初,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放声高歌,声音算不上优美,但极其响亮,充满了力量感。车厢里大多数人依旧沉默,甚至有人投去怪异的目光。

但他毫不在意,继续奋力地唱着:

“祖国要我守边卡,

扛起枪杆我就走,

打起背包就出——”

渐渐地,开始有零星的声音加入进来。先是坐在他旁边的几个男同学,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小声地跟着哼唱。接着,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泛起了涟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抬起头,张开嘴。歌声从微弱变得清晰,从稀疏变得汇聚。

当唱到“哎!祖国要我守边卡,边防线上把根扎,雪山顶上也要芽——”时,几乎整个车厢的人都加入了这场突然其来的大合唱!

歌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充满激情。它仿佛具有某种魔力,瞬间冲散了弥漫的离愁别绪,将一种集体主义的豪情和自我激励的亢奋注入了每个人的胸膛。人们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共同的精神支柱和情感宣泄口,通过这熟悉的、充满力量的旋律,来驱散内心的不安,证明自己的决心,也彼此取暖。

“对!就是这样!唱起来!咱们是去干革命的!不是去哭鼻子的!”那高壮青年一边用力打着拍子,一边大声鼓励着,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林卫东看着这景象,心情复杂。他知道这是一种带有时代特色的、近乎本能的情绪调动和自我安慰,但不可否认,这雄壮的歌声确实让他的胸腔热了起来,那股沉甸甸的压抑感似乎被冲淡了不少。他也跟着轻声哼唱起来,一种奇异的集体归属感在歌声中慢慢滋生。

一曲唱罢,车厢里的气氛彻底变了样。哭声停止了,沉闷被打破了。人们的脸上有了血色,眼神也活泛起来。虽然前途依旧未知,但一种“我们在一起”、“我们在从事伟大事业”的悲壮豪情弥漫开来。

那高壮青年满意地看着大家,像个得胜的将军。他一屁股坐在林卫东对面的空位上(刚才有人去上厕所了),伸出大手,爽朗地笑道:“你好!我叫马志军,北航毕业的!刚才看你也唱得挺带劲,是条汉子!怎么称呼?”

林卫东也笑了笑,伸手与他相握。马志军的手劲很大,握得他生疼。“林卫东,哈军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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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军工?好地方啊!”马志军眼睛一亮,“那可是顶尖学府!咱们这车人里,藏龙卧虎啊!以后到了基地,互相照应!”

两人正说着,旁边一位一直安静看书的中年人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深度近视眼镜,温和地插话道:“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

林卫东和马志军同时看向他。这位中年人约莫四十多岁,穿着洗得白的蓝色中山装,虽然坐着,也能看出身材清瘦,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沉静而睿智,透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气质。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卷了边的外文技术书籍。

“您好!您是……”林卫东礼貌地问道。

“我姓徐,徐志远。从上海来的,以前在机电研究所工作。”中年人温和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们可以叫我徐工。”

“徐工您好!”马志军快人快语,“您也是去三线?”

“是啊,”徐工点点头,目光扫过两个年轻人充满朝气的脸,又看向车厢里其他情绪重新高涨起来的青年们,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既有欣慰和期许,也有一丝深深的、难以言表的忧虑,“和你们一样,响应号召。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像看到了希望。”

但他的语气里,似乎隐藏着比年轻人更多的沉重。林卫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感觉这位徐工,和身边热情外露的马志军似乎不太一样。

就在这时,一位五十多岁、脸庞黝黑布满皱纹、穿着旧铁路制服的老列车员,拎着一个巨大的铝制开水壶,默默地走了过来。他动作熟练地给乘客们桌上那些印着“为人民服务”红色字样的搪瓷杯续水,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得近乎麻木。

“同志,麻烦您,加点水。”马志军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

老列车员默默地接过,灌满开水,递还,整个过程一言不,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师傅,这车是直达‘那边’的吗?”马志军试图搭话。

老列车员这才抬起眼皮,瞥了马志军一眼,又扫了扫车厢里这些年轻的面孔,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司空见惯的漠然。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干巴巴的语调简短地回答:“嗯,专列。只停大站,上水加煤。”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马志军,继续拎着壶,佝偻着背,默默地向前走去,给下一个乘客倒水。仿佛眼前这些激情澎湃也好,忧心忡忡也好的年轻人,与他每日重复的工作并无不同,只是又一车被运往远山的“特殊物资”罢了。

林卫东看着老列车员沉默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重新活跃起来的、天南口音交织在一起、开始互相结识交谈的同车人,再望向窗外——景色不知何时起,已经开始悄然变化。平坦的农田逐渐减少,低矮的丘陵开始出现,大地呈现出一种更原始的土黄色。

歌声带来的短暂亢奋渐渐平息,一种新的、对未知环境的隐约不安,伴随着车轮永不停歇的节奏,慢慢渗入心底。

西行的专列,载着一车复杂的心事和时代的重托,轰鸣着,坚定不移地驶向那片被重重山峦遮蔽的、神秘而陌生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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