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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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无形之墙（第1页）

“新”基地在翠绿之星上平稳运行了三个月。

最初的紧张感逐渐被一种谨慎的乐观所取代。模块化的银白色建筑群在阳光下闪耀，封闭循环农业区提供了充足的食物，来自恒星和地热的能源稳定而清洁。先遣队员们甚至开始习惯夜晚奇异生物的鸣叫和空气中那永不停歇的能量嗡鸣。

然而，一种更深层次的挫败感开始在所有领域蔓延，如同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

“又失败了。”农业主管将一份报告摔在会议桌上，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沮丧，“第七十三号杂交稻种，在模拟地球土壤和水肥条件下长势良好，一旦引入过的本地微生物群进行共生实验，要么停止生长，要么产生不可预知的变异，完全失去食用价值！”

生态实验室里，何汉女看着培养皿中又一次试图吞噬地球作物根系、而非与之共生的本地真菌，叹了口气：“它们的生物活性太强，进化压力巨大。地球作物在它们面前就像迟钝的婴儿，根本无法竞争，更别提融合。”

另一边，材料实验室。

“看这个。”一位材料科学家指着屏幕上的分子结构模型，一脸不可思议，“我们尝试用本地的一种高强度植物纤维复合制造建筑材料。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一旦成型，星球能量场会对其进行某种‘再编码’，几天后，它的强度就会衰退到不如普通木材！它似乎在‘拒绝’被用于非自然目的！”

月牙的工程团队面临着更棘手的问题。他们设计的一款利用当地微风电的高效涡轮机，在测试中莫名其妙地效率骤减。

“能量场在干扰旋转轴周围的时空度规！”月牙盯着格泽利水晶反馈的数据，眉头紧锁，“它允许我们获取基础能源，但似乎设定了某个极低的效率上限，阻止我们进行任何形式的‘工业化’规模应用。”

甚至社会层面也出现了问题。一位心理学家报告：“队员们开始出现一种‘笼中感’。知道整个星球近乎无限，却被严格限制在这极小的范围内，每一步都可能触犯看不见的规则。这种心理压力正在累积。”

最令人不安的现来自古月的深层监测。

他调动了所有能动用的守望者增强型传感器，日夜不停地分析着守护者能量场的细微变化。他现，能量场并非完全被动。它像一个无比精密的神经网络，持续地、几乎不可察觉地调节着基地周边的一切。

“它不是静止的模板，”古月在向斯南和地面指挥汇报时，语气凝重，“它是一个动态平衡系统。我们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滴水的使用、每一度电的消耗，都在被它监测，并引微小的、针对性的反调节。”

他调出一组复杂的数据流：“看这里。我们农业区的水分蒸率比自然状态略高，能量场就巧妙地增加了周边空气中的湿度进行补偿。我们能源站抽取地热，它就在更深层引导微弱的热流进行补充，防止地壳应力变化。它甚至在……中和我们产生的极少量无法回收的熵增！”

斯南皱起眉头：“它在弥补我们的影响？维持所谓的绝对平衡？”

“正是如此！”古月点头，“但这意味着，我们所有的努力——循环经济、零排放技术——在这个系统面前，都显得笨拙而可笑。它轻而易举地就抹平了我们存在的痕迹，就像大海抹去沙滩上的脚印。我们无法真正‘融入’，因为系统不允许任何永久性的改变。我们只是在它的允许下，暂时借住。”

“那我们如何证明‘共生’？”地面指挥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无力，“如果它不允许我们留下任何真正的印记？”

“也许，‘共生’在它的逻辑里，不是互相影响，而是完全顺从。”何汉女提出了一个可怕的观点，“像其他生物一样，成为它维持平衡的一个无声零件，不思考，不创造，只是存在。”

会议陷入沉默。这堵“无形之墙”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坚固和诡异。守护者没有用暴力阻止他们，而是用一种绝对的、温柔的、却令人绝望的包容性，将他们的一切努力化于无形。

几天后，一次意外事件让这堵墙变得更加清晰。

一支地质勘探小队在边界外一公里处（已报备为安全勘探区）现了一种罕见的晶体矿脉，其结构可能对理解星球能量场有极大帮助。他们极其小心地尝试采集一块拳头大小的样本，使用了最非侵入性的激光切割技术，避开了所有可见的能量脉络。

就在样本被取下的瞬间。

没有任何声音。但勘探小队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整个世界的背景音突然消失了。

基地内的警报响起。

“边界外勘探点检测到剧烈能量真空塌陷！”古月看着传感器惊呼，“守护者切断了那片区域的能量流！不是攻击，是隔离！”

仅仅三秒钟后，能量流恢复。但就在那片被隔离的区域，所有植被——那些高大的水晶叶树木、光的蓝草、奇异的藤蔓——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枯萎、分解、化为尘埃。几分钟内，那片区域变成了一片毫无生机的、灰白色的死地，与周围蓬勃的绿意形成恐怖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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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分钟，新的能量流注入，土壤中迅冒出新的嫩芽，以不可思议的度开始重生。

守护者用最直接的方式展示了规则：任何试图“索取”的行为，哪怕是极小规模的、用于科学研究的，都会引局部系统的重置。它不惩罚索取者，它直接消除被索取的部分，然后重启。

消息传回，整个基地笼罩在一片寒意之中。那不仅是墙，那是画好的线，线外是彻底的虚无。研究和理解被允许，但必须以绝对不破坏为前提。任何形式的开采、采集，都被视为对模板的破坏。

希望似乎变得渺茫。在一个不允许留下任何足迹、不允许获取任何资源、不允许进行任何实质性改变的世界，文明该如何存在？难道人类最终的选择，只能是放弃科技、放弃进步，回归到原始部落的状态，才能被这个“伊甸园”所接纳？

斯南在盘古号舰桥上，看着下方那颗美丽而残酷的星球，以及基地传来的越来越悲观的报告，眉头紧锁。

他们需要突破。需要一种全新的思路。

而突破口，或许就在那最古老的传承，与最前沿的现相结合之处。

他接通了月牙和古月的私人频道。

“爸爸，姐姐，”他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决断，“我们可能走错了方向。我们一直在试图适应它的规则，在它的框架内证明自己。也许，我们需要尝试……与‘房东’真正地沟通一次。不是通过试探它的底线，而是尝试理解它的核心。”

他顿了顿，继续说：“月牙，格泽利传承是唯一被它认可的外来权限。古月爸爸，你对能量场和守望者数据的研究最为深入。何汉女妈妈，你需要从生物学角度找到生命与这能量场更深层的联系。”

“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式，不是告诉它我们能多么‘无害’，而是向它展示，我们能带来它无法独自实现的、新的平衡与美。”

“我们需要和守护者，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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