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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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消息很快便递到了长春仙馆。

剪秋一边为皇后揉着肩膀，一边低声禀报：“皇上午间去了华妃处用膳……上午时，华妃还接连传召了四位太医请平安脉，闹出了不小动静。”

皇后正对着一局残棋，指尖拈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闻言并未抬头，只淡淡“嗯”了一声。她缓缓落下一子，才端起手边的雨过天青茶盏，轻轻吹开浮沫，呷了一口，语气平静无波：“西北战事正紧，皇上还要倚重年羹尧，自然要给他的好妹妹几分颜面。协理六宫之权？”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不过是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罢了。待西北平定，这权柄落在她手里，但之后，还未可知呢。”

剪秋手下力道适中，低声问：“那太医们……”

皇后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她抬起眼，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眼神深邃而冰冷，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太医？”她极轻地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他们在太医院熬了那么多年，哪个不是人精？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诊出来，什么诊不出来……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活下去，并且让该活下去的人活下去，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殿内檀香袅袅，皇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局上，仿佛方才谈论的只是微不足道的琐事。唯有那枚被紧紧捏在指间的黑子，透露出她内心绝非表面那般平静无波。

西北大捷的军报如一道惊雷，瞬间震动了整个紫禁城。龙心大悦，圣旨即刻下达：恢复华妃年氏协理六宫之权，敬嫔冯氏从旁协助。

消息传到后宫，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晨起往皇后处请安时，气氛便已微妙异常。皇后端坐上首，面上依旧是那副端庄得体的笑容，温言勉励了华妃与敬嫔几句，仿佛对这权力格局的变动乐见其成。华妃容光焕发，满头珠翠都比往日更耀眼几分，眼角眉梢俱是压不住的得意与锋芒。敬嫔则依旧低眉顺眼，恭敬地领旨谢恩，看不出半分情绪。

请安礼毕，众人依序退出长春仙馆。才跨出殿门，华妃便放缓了脚步，恰好与紧随其后的敬嫔并肩。

阳光刺目，华妃用戴着赤金护甲的手轻轻搭在眉骨上，目光斜睨着身旁恭敬垂首的敬嫔，唇角勾着一抹冰冷而倨傲的笑意，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清晰地砸入敬嫔耳中：

“冯妹妹如今也是有了协理之权的人了，本宫真是……欣慰。”她顿了顿，护甲的光泽在敬嫔低垂的眼前闪过，“不过，妹妹是个聪明人，当知在这后宫，最重要的就是‘自知之明’。有些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有些权柄，也不是谁都能沾手的。”

她的声音愈发轻柔，却也更显刻薄：“别忘了自己的本分。终究是曾在本宫房里的格格，这尊卑上下，规矩体统，可是刻在骨头里的，怎么也越不过去。妹妹……你说是不是？”

敬嫔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只是那扶着宫女的手臂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她依旧维持着谦卑的姿态，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波澜：

“娘娘教诲的是。臣妾谨记，绝不敢忘。”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顺从。

华妃满意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轻哼一声，搭着颂芝的手，仪态万方地率先离去，留下一个华丽而逼人的背影。

敬嫔这才缓缓抬起头，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目光沉静如水，深处却似有寒冰凝结。阳光照在她略显素净的衣饰上，反射出一种沉默而坚韧的光泽。她什么也没再说，只默默转身，朝着自己宫苑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大义灭亲

协理六宫之权的更迭，如同湖面投石，涟漪荡开，却并未立刻波及到甄嬛、沈眉庄与安陵容这三人紧密的小团体。沈眉庄听闻旨意后，只是微蹙了眉头，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甄嬛低语：“嬛儿，我总有些不安。年世兰重掌权柄，以她的性子，怕是…陵容如今有着身子，又因她父亲的事与华妃早有龃龉，我实在担心。”

甄嬛眸光沉静，拍了拍她的手宽慰：“眼下她刚复权，又有敬嫔在一旁，众目睽睽之下，她未必敢立刻对一位有孕的嫔妃如何。只是我们日后更需谨慎，陵容那边，更要加倍留心。”

而在曲院荷风，安陵容抚着微隆的小腹，心思却飞到了遥远的松阳。枕书和常宁在一旁温言劝解：“小主，如今您是有身子的人了，万事都要以腹中的小主子为重。皇上开恩，准许嫔妃孕至八月时，母亲可入宫陪伴。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夫人想想，她在家中不知受了多少委屈煎熬。若您能将她接来京城，岂不是两全其美？”

安陵容眼中闪过挣扎与希冀。父亲无能又惹祸，几乎累及全家，但母亲……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逐渐染上决绝。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和孩子，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她精心梳妆，换上一身颜色素净却不失柔美的衣裳，前往养心殿求见皇帝。

殿内，她盈盈拜倒，声音柔弱却清晰：“皇上，臣妾父亲糊涂无能，闯下大祸，皇上开恩留他性命，已是天大的恩典。臣妾……臣妾实不敢再让他尸位素餐，恳请皇上允准他致仕归家，也算全了他最后的体面。”她言辞恳切，将自己置于卑微之地。

接着，她话锋微转，带上了一丝泣音，小心翼翼地抬头，眼中水光潋滟，满是孺慕与期盼：“嫔妾如今身怀有孕，时常思念母亲……听闻宫中旧例，嫔妃有孕八月，母亲可入宫相伴。臣妾冒昧，想求皇上恩典，允准臣妾将母亲与照料臣妾长大的萧姨娘接来京城居住，也好全了臣妾一片思亲之心，让臣妾能安心养胎。”她将接母入京的请求，紧密地捆绑在了“安心养胎”和遵循“旧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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