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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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下首的嫔妃们个个正襟危坐，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丝动静便会引火烧身，清音阁内一时只闻戏台上的唱念做打，以及两位后宫最尊贵女人之间那无声却令人窒息的无形较量。

腊八节这日，天色未明，各宫嫔妃便已按品大妆，预备前往寿康宫向太后请安。甄嬛心思缜密，特意择了一身藕荷色绣缠枝暗纹的锦缎旗袍，外罩一件月白软毛织锦披风，发髻间只簪了素银珠花并一支碧玉簪，通身气度温婉谦和，毫不张扬。

寿康宫内，檀香静谧。太后身着绛紫色团寿纹常服，端坐于暖榻之上，神色慈和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宫女奉上腊八粥，太后略尝了尝，便放下了。

依着位份，依旧是皇后率先领着众妃行礼问安，说了些“福寿安康”的吉祥话儿。太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先是看向皇后，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关切：“皇后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如今瞧着气色倒是好了些，还需好生静养才是。”

随后，太后的视线落在华妃年世兰身上，见她一身华服，明艳照人，气势夺目，便淡淡道：“华妃也来了。如今你协理六宫，事务繁杂，辛苦了。”

最后，太后的目光停留在安陵容略显苍白的脸上，语气放缓了些：“泠常在有着身子，腊八寒重，要好生保养，万事以皇嗣为重。”

闲话片刻后，太后敛了笑意，缓声道：“今日是腊八，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哀家也就说两句体己话。皇上朝政繁忙，尔等在后宫，首要之务便是悉心伺候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这才是真正的孝道和本分。”

众人齐声应“是”。太后便挥了挥手：“都跪安吧。皇后留下，哀家还有几句话要说。”

嫔妃们依序恭敬退下，殿内只余太后与皇后二人，空气顿时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殿外寒风掠过竹叶的细微声响。

太后并未立刻开口，只端起手边的温茶，轻轻拨动着茶盖，半晌，才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向垂手立在一旁的皇后，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皇帝的子嗣，还是太单薄了些。”

皇后闻言，心头猛地一紧，面上却强自镇定。

太后继续缓缓道：“哀家老了，眼睛却没瞎。这几年宫里的事，哀家不是不知道。”她语气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剖开了那些隐藏在富丽堂皇下的阴私，“有些事，过去了，哀家可以不深究。但有些根苗，既然种下了，就该让它长起来。”

话至此处，太后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直直射向皇后：“安常在的这一胎，哀家瞧着就很好。她的身子弱，更需万分谨慎。哀家年纪大了，就喜欢看着孩子们平平安安的。”

她略顿了一顿，语气加重，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那些不上台面的手段，该收起来了。这一次，哀家替你扫干净了。但，没有下一次。”

皇后听到“哀家不是不知道”一句时，已是面色发白，待太后说完，她立刻屈膝跪倒在地，低着头，声音微颤却异常清晰：“皇额娘教诲的是……臣妾……明白了。”

她心中雪亮，太后此言一出，安陵容那边已是铁桶一般，再难插手。她迅速压下心头翻涌的不甘与惊惧，恭顺应道：“臣妾谨记皇额娘教诲，定当尽心竭力，护佑后宫皇嗣平安。”

太后这才“嗯”了一声，重又恢复了那副慈祥老祖母的模样，仿佛方才那雷霆般的警告从未发生过：“明白就好。起来吧，尝尝小厨房新做的腊八糕。”

皇后依言起身，背后却已惊出一层冷汗。殿内暖香依旧，却再无半分之前的温馨，只余下无声的较量与冰冷的制衡。

这日清晨，景仁宫内请安，气氛倒是难得地和缓。淳常在年纪小，又仗着几分圣宠，叽叽喳喳地说着些御花园的雀儿、新得的玩意儿之类的闲话，言语天真烂漫，倒逗得连皇后脸上也带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华妃虽不耐，却也未立刻发难。一场请安眼看就要在这难得的平和里度过。

忽地，坐在下首的富察贵人轻轻“唔”了一声，抬手捂住了胸口，秀眉微蹙，发出几声压抑的哼吟，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皇后见状，温和问道：“富察贵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富察贵人这才缓缓起身，脸上飞起两团红云，带着几分羞怯又掩不住得意地道：“回皇后娘娘，臣妾无甚大碍。只是近日总是懒懒的，闻见什么味儿都心口发闷……方才……方才实在是没忍住。昨日太医来请平安脉，说……说臣妾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话音一落，满殿寂静。

这可是新人里继安陵容之后第二个传出喜讯的，更何况富察贵人是满军旗出身，家世显赫，这一胎的意义自然非同一般，堪称重点看护的对象。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寒意，但想起太后日前那番敲打，立刻将情绪压下，脸上堆起惊喜欣慰的笑容：“果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皇上若是知道，不知该多高兴。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快好好坐下，往后晨昏定省若觉乏累，便可免了，一切以皇嗣为重。”只是那笑意，并未真正到达眼底。

华妃更是气得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面上却只能强扯出一抹笑，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是啊，真是……恭喜富察贵人了。”语气里的酸意几乎难以掩饰。

甄嬛坐在一旁，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不免掠过一丝失落与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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