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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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第1页）

又坐了片刻，雍正便起身摆驾回养心殿处理政务了。

甄嬛亲自将皇帝送至宫门口，角角瘦望着那明黄色的仪仗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宫道尽头，她一直挺直的脊背才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轻轻吁出了一口气。方才那一刻，她分明感受到了皇帝平静表面下汹涌的暗流与惊疑，万幸，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她转身回到殿内，沈眉庄仍坐在原处，投来关切的目光。甄嬛敛去眼底的余悸，走过去重新坐下，刻意将话题引开，与她聊起了些别的闲事，或是宫中琐闻，或是儿女趣事，仿佛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紧握在袖中、微微汗湿的手心，透露着她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养心殿内，雍正帝虽手持朱笔，目光落在奏折之上，心神却早已飘远。温实初那句“长期大量服用…影响腹中胎儿…导致生产时无力”的话语，以及更早之前关于芭蕉“耗损胎儿胎气，更伤母体”的论断，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他猛地放下朱笔，声音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培盛。”

一直垂手侍立在旁的苏培盛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奴才在。”

“去太医院，传陈院使即刻来见朕。”

“嗻。”苏培盛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退了出去。他并未亲自跑去，而是迅速招呼过一名心腹小太监，低声急促地吩咐了几句，那小太监便飞也似的奔向太医院。苏培盛自己则依旧守在殿门外，垂首静候，心中却已是波澜起伏，猜测着皇上突然召见院使的缘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太医院院使陈大人便脚步匆匆地随小太监赶到了养心殿外，额角还带着细微的汗珠。苏培盛见状，连忙进殿轻声禀报：“皇上，陈院使到了。”

“让他进来。”

陈院使整理了一下官袍，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殿内，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雍正并未让他起身，只是慢条斯理地、仿佛闲话家常般开口，声音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压力：“陈院使，朕问你，若是有孕妇，长期饮用杏仁茶，或是食用以芭蕉叶烹煮过的食物…于孕妇自身，以及其腹中子嗣，会有何影响？”

陈院使闻言，心中猛地一惊，头皮都有些发麻。皇上绝不会无缘无故问起如此具体又阴损的事情！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却尽可能保持平稳地回答：“回…回皇上。若是甜杏仁所制的杏仁茶，少量饮用并无大碍。但…但因为桃仁和杏仁形状相似，不推荐饮用，因为桃仁茶长期服用，会致使孕妇气血亏损，身体虚弱…”

他顿了顿，感觉皇上冰冷的目光盯着他，硬着头皮继续道：“至于芭蕉叶…其性大寒。若用以包裹蒸煮食物，寒毒便会渗入食物之中。孕妇久食，会严重损伤母体元气，更会…更会侵蚀胎儿根基。”

雍正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说下去。”

陈院使叩首道：“若…若此二物一同作用…后果不堪设想。孕妇极有可能…临盆时气血耗尽，难产而亡…即便…即便胎儿侥幸生下，也多半会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身上…甚至可能带有难以消退的…青斑胎记。”

话音落下，养心殿内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苏培盛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心中却已骇浪滔天，他猛地想起了那位早夭的二阿哥和早逝的纯元皇后，难道…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

雍正抬手示意，苏培盛连忙让陈院使下去。

御案之后，雍正帝的脸色在烛光下明明灭灭，变幻不定。陈院使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他尘封多年的伤疤！

是了…是了！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菀菀怀胎八月时那苍白而隐忍着痛苦的面容…想起她生产时那撕心裂肺、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惨呼…想起她最后在自己怀里，气若游丝，用尽最后力气让他照顾好妹妹宜修的模样…那时，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全然未曾细想，为何菀菀会突然早产，又为何会遭遇如此凶险的难产！

沈眉庄：哼，我生气了！

当时，在菀菀身边日夜侍疾、掌管王府事宜、负责她饮食起居的，正是她的亲妹妹，如今的皇后——乌拉那拉宜修！

所有的疑点，所有的巧合，在这一刻串联成一条清晰却无比恶毒的线索！巨大的悲痛与被人愚弄、背叛的狂怒瞬间吞噬了他！他以为的意外，竟可能是精心策划的谋杀！他承诺要照顾的人，竟可能是害死他此生至爱的元凶！

越想，心越痛，如同被生生撕裂；越想，怒越炽，几乎要焚毁他的理智！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骇人的杀意，声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浑身一凛。

“去，将江福海、剪秋二人，立刻给朕押入慎刑司。”他顿了顿，补上一句，语气森寒，“记住，暂且…不要惊扰皇后娘娘静养。”

他要查，要彻查！但在水落石出之前，他还要维持这表面该死的平静！他要看看，这对主仆的嘴里，能吐出怎样肮脏的真相！

“嗻！”苏培盛心头巨震，立刻领旨，躬身快步退了出去，脚步匆忙却不敢发出太大声响。他知道，这天，真的要变了。

皇后从并不安稳的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地轻声唤道：“剪秋。”

殿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她蹙起眉头，平日这个时辰，剪秋早已候在床边，轻声细语地伺候她起身了。一种莫名的心慌与不对劲的感觉悄然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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