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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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直到日影西斜，暖阁内的习字告一段落。雍正才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心情转身离去。当夜，敬事房便传来旨意，皇上翻了莞常在的牌子。

雍正踏入碎玉轩寝殿时，甄嬛正坐在妆台前由林悦伺候着梳理晚妆。见皇上进来，林悦、流朱等人连忙跪下行礼。雍正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他走到甄嬛身后，铜镜中映出他带着笑意的面容。“朕瞧着，你这碎玉轩伺候的人手，似乎比别处清减些？”他拿起妆台上的一支玉簪把玩，状似随意地问。

甄嬛从镜中回望他，笑容温婉：“皇上眼尖。前些时嫔妾病着，深居简出，用不了许多人伺候，便打发了些。如今身子好了，倒也清净惯了，觉得人少些反而自在。”

雍正点点头，目光扫过侍立在外间的小允子：“那个小太监，看着倒机灵。”

甄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皇上说的是小允子？他伺候是极尽心的，人也稳妥。”她转过身，眼中带着一丝恳求的亮光，“皇上既觉得他好，不如就赏他个首领太监的职分？也好替嫔妾管束着这碎玉轩上下。”

雍正本只是随口一提，见甄嬛如此上心，便也无可无不可：“嗯，你既觉得他好，那便”

“奴才谢主隆恩！奴才必当鞠躬尽瘁，尽心竭力伺候小主！”小允子在外间竖着耳朵，一听有戏，不等雍正金口玉言落定，便一个箭步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响亮地磕头谢恩，动作一气呵成。

雍正被他这猴急的样子逗得一愣，随即失笑，指着他对甄嬛道：“瞧瞧，你调教出来的人，跟你一样机灵！罢了罢了，就依你，升他做碎玉轩的首领太监吧。”小允子喜不自胜，连连叩首。

时光倏忽，转眼又过三月。这三月里，安陵容因侍寝勤勉，又得了那"泠"字封号，颇得几分圣意，已从安答应晋为泠常在。甄嬛也因温婉知礼，晋为贵人。虽二人伴驾次数不少，但皇上每月大半时日，终究还是宿在翊坤宫的鎏金凤榻之上。华妃恩宠稳固，气焰虽盛，倒也没再对甄、安二人做出如罚俸那般明显的刁难，无非是在请安时寻些由头刻薄几句，或是故意晾着她们不行礼便叫起，让她们多跪片刻。这般微末折辱，二人皆隐忍下来。

反倒是协理六宫事务的沈眉庄，成了华妃新的眼中钉。每每皇后分派些实务给沈眉庄学习，华妃总要横加干涉，百般挑剔。这日，华妃又以"账目不清，需重新核验"为由，将沈眉庄叫到翊坤宫，竟让她站在一旁，亲手研墨伺候了一个时辰！

殿内焚着浓烈的欢宜香，沈眉庄垂首立在宽大的紫檀书案旁，手腕酸痛欲折，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单调枯燥的声响，研磨出的浓黑墨汁，仿佛是她心头滴落的屈辱。华妃斜倚在贵妃榻上，慢条斯理地翻着账册，眼角余光瞥着沈眉庄强自镇定的侧影，唇边噙着一丝冰冷的快意。

直到近晚时分，御前太监来报皇上即将驾临翊坤宫用膳，华妃才懒懒抬手："罢了，瞧你笨手笨脚的，也研不出什么好墨，下去吧。"

沈眉庄如蒙大赦，僵硬地福身告退，走出翊坤宫大门时，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若非皇上要来，这屈辱的磋磨，还不知要到何时。

碎玉轩内，流朱匆匆掀帘而入："小主！不好了！沈小主被华妃娘娘叫去翊坤宫研墨，足足一个时辰才放出来，这会子刚回存菊堂！"

甄嬛手中绣绷"啪"地落在膝上，针线散了一地。她倏地起身："快，随我去存菊堂！"林悦连忙取了披风跟上。

三人先至咸福宫正殿给敬嫔请安。敬嫔见甄嬛神色匆匆，心下了然，温言道："沈妹妹刚回来，想是累了，你去看看她也好。"甄嬛谢过，急急往偏殿去。

推开存菊堂的雕花门，只见沈眉庄独坐窗前，背影伶仃。听到声响，她仓促拭了拭眼角，才转身强笑道："嬛儿来了。"

甄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眉姐姐，你没事吧？"目光触及她微红的眼眶和手腕上未消的红痕，心头一紧。

沈眉庄抽回手，勉强笑道："无妨，不过研墨抄书罢了，都是些磋磨人的小把戏。"话音未落，安陵容也匆匆赶到，见沈眉庄这般模样，眼圈顿时红了："眉姐姐你"

"她如今是见我协理六宫愈发娴熟，怕我分了她的权，这才变着法儿地折辱。"沈眉庄冷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红痕。

甄嬛轻叹，柔声道："眉姐姐不如，你辞了这差事吧？"

沈眉庄闻言蹙眉："我如今恩宠不比从前，若再失了这份权柄"

"眉姐姐，"安陵容轻扯她衣袖，"且听嬛姐姐说完。"

甄嬛感激地看了安陵容一眼，继续道："姐姐细想，如今六宫之权，皇后与华妃各执一半。姐姐夹在中间，真能争得过她们么？"见沈眉庄神色微动，她压低声音，"皇后表面贤德，华妃嚣张跋扈，可她们哪一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姐姐若触了她们的根本，怕是"

安陵容倒吸一口凉气："可难道就任她们磋磨？"

甄嬛摇头："偶尔承宠，不过受些奚落。可若动了她们的权柄"她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福子怎么死的？夏冬春怎么废的？姐姐难道忘了？

请辞

室内一时寂静。沈眉庄攥紧了帕子，安陵容脸色发白。

良久，甄嬛握住二人之手，轻声道："在这深宫里，我心中第一是父母安康，第二是二位姐妹，第三才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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