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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丛丛篝火被点燃,烧化的松脂落入火中,不时发出“噼啪”之声,淡淡的松木香气消散在空气里。火光映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看着虽忙碌,但却安静,气氛很压抑。在四周,前几日被人火烧营盘时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在整个营地的中心,王帐被重新竖了起来,一面面黑色的旌旗和幡帛垂落在大帐四面,沉重的好似夜风都吹不动的样子,让经过的人不禁肃穆。惟有一束银色的尾貂挂在帐门口,格外的醒目。
距离王帐不远处,一个不大的帐篷看似独立,实则被严密地包围着。一群赫兰战士手握刀柄,正在帐篷外巡逻,他们面容严肃,动作警醒。
忽然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帐内传了出来,战士们都条件反射般地握紧了刀柄,肌肉紧绷戒备,旋即又放松了下来。
领头的小队长在心里暗叹,那日被敌人连烧数个营帐,死伤惨重,现在还是人人自危的样子。帐篷帘子被人猛地掀开,衣着华丽的小个子男人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小队长连忙转头望向他处,作出一幅全神守卫的样子来,以免被这男人迁怒。
通过飘起的帘幕,只看到帐篷中黑黢黢的,隐约一簇火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摇摆了两下……帘子落回原处,帐中的一切重新被遮掩了起来。藏在暗处观察的苏日勒又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这才极缓慢地倒退着爬回了掩身之所。
新月如钩,在薄云的遮掩下时隐时现,苏日勒一动不动的趴着。半个时辰过去了,负责看守帐篷的赫兰战士开始换岗,苏日勒静静地等待着。不远处传来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最后停在了他藏身的草料堆,几声有点刻意的咳嗽声响起。
那人应该是靠着草料堆坐了下来,苏日勒能感觉到那种压迫感,跟着一个布包被塞了进来。苏日勒伸手一摸,里面有水,还有烤馕,他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只不过不像平常那样大喝大嚼,而是尽量保持安静。
一昼夜不曾吃喝,食物一进肚子非但没有满足感,反而火烧火燎起来。但苏日勒毫不迟疑地大口吃着,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补充体力。“还是老样子,主人虽受了不少折磨但不致命,赫兰克雅为了能在部落会议上假装公正,所以并没有下毒手,反正凭着主人弑父的一项罪名就可以置他于死地了。”靠在草堆上的塔罕看似在放松的喝酒,实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没人怀疑你吧?”已最快速度结束战斗的苏日勒低声问。“没有,谁会猜到我是殿下的人呢。”说到这儿,塔罕忍不住一笑,殿下果然料得先机,早早的安排自己打入赫兰巴雅手下。赫兰巴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被他救了一命的自己,其实殿下安排好的一出戏。
“但我不敢进帐篷,怕惹人怀疑,只能跟那些狗腿子们侧面打听,可不管怎样,明日就是部落首脑们开会的日子,听说赫兰克雅死死咬住,是殿下为了争权联合外人谋害的大汉,并已经说服了大部分首领支持他,我们再不动手,只怕……”塔罕话语中带着忧心。
“知道了,”苏日勒沉声说,“等会儿先送我出去,你继续暗中保护殿下,明日按照计划我们里应外合,一旦出了意外,就按他们汉人说的,擒贼先擒王!”“放心吧!”塔罕仰头喝了一口酒,看着不远处的帐篷,眼中闪烁着微光。
“塔罕!你又躲在这儿喝酒,还不赶紧去喂殿下的马,要是耽误了半点,小心你的脑袋!”一声粗喝突然在旁边响起,苏日勒迅速握住自己的弯刀,同时把自己的身体缩的更紧。
塔罕倒是不在乎的继续仰头喝酒,直到酒壶倒空,他还对着嘴巴用力摇晃了两下,一滴也不肯浪费的样子。呼喝他的赫兰战士愈发生气,一扬脚想踢塔罕,却被旁边的同伴拦住了,那人倒还算客气地说,“塔罕,快去喂马吧,呼伦领主快到了,一会儿殿下还要亲自出迎呢。”
“呃!”塔罕打了个酒嗝,这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醉眼迷离地开始往车上铲草,但巧妙地避开了苏日勒藏身的地方。这堆草是专为赫兰克雅的名驹准备的上等草料,原本放在马圈附近,顾边城那一把火不但烧掉了赫兰人的粮食,差点连草料也一并毁了。
当时塔罕“奋勇”的救了赫兰克雅的爱马,为此赫兰克雅还特意赏了他一囊酒。别人以为塔罕把草料堆在这里是为了方便临时喂马,其实他是为了能离关押赫兰巴雅的帐篷近些方便行事,苏日勒就是在他的帮助下潜伏进来的。
眼看着那俩人盯着自己还不肯离开,塔罕脑子一转,故意把一铲子草往他们身边扬。大嗓门的那个男人躲闪不及,被弄了一头草籽,不禁大怒,另外那个男人赶紧拉住他,“好了好了,我们先走吧!”
离开一段距离之后,男人回头看向塔罕,他还是脚步微颠的在铲草料。男人忍不住骂道,“你拉着我干吗,他不就是一个马夫吗?”好脾气的男人苦笑了一下,“你刚来不知道,那家伙不但会养马,而且还曾在战场上救过二王子的命,听说当初他犯了军纪要被大王子处死,也是二王子救的他,不过他的家人都被大王子杀掉了。”
大嗓门的男人一愣,他是另外一个部落的战士,因为此次和赫兰克雅结盟,这才被派到赫兰克雅的手下表示忠诚。听同伴这么说,他虽愤愤不平但也知道不能再去招惹塔罕,只能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什么大王子,明天他就会毫无尊严的死去,连个奴隶都不如!”好脾气的男人没有接话,只是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日勒应该离开了吧……赫兰巴雅舔舔自己干裂的嘴唇,那个弟弟真小气啊,连水都舍不得给自己多喝两口,明天就算要认罪,嗓子哑了可怎么说话呢,赫兰巴雅自嘲地想。
被抓进来已经三天了,昨日塔罕故意在帐篷附近跟人争吵,通过暗语让自己得知苏日勒的到来,还有关键的安排。已经熟悉的疼痛再次侵袭过来,赫兰巴雅苦笑着咧咧嘴,克雅给人动刑的手段向来狠毒,人受了伤,表面却看不太出来。
想活动一下缓解痛楚,但被铁链牢牢锁住的赫兰巴雅只能勉强动动肩膀而已,“呼……”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向帐门口透射进来的一丝丝微光,那是火光。明日阳光照耀的时候,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从小克雅就喜欢和自己争斗,性格阴沉多疑的他做事总喜欢有备无患,不知道这回他的后手是什么。
赫兰巴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静等明日的到来,让自己忽略身上的伤痛,陷入沉沉的睡眠好恢复体力。他一如平时那样,默念着一个名字让自己入睡……
“阿嚏!阿嚏!”等着跟随顾边城他们参加晚宴的水墨忽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鲁维在旁边嘎嘎笑着,“阿墨,在咱们老家打喷嚏表示有人想你啊!”
水墨揉了揉还在发痒的鼻子,“是吗?那我离开的这些天都没打过喷嚏,看来你说你想我,纯属谎话了?”鲁维夸张的笑容僵在脸上,哑口无言地看着水墨。看着他滑稽的表情,水墨抿嘴一笑。
“我想她应该是女的,”站在柱子后头的谭九摸着下巴说。正在整理腕甲的顾边城闻言只是淡然一笑,谢之寒却不顾形象的白了他一眼,“酒坛子,就这么两个时辰的功夫,你一会儿说他是男,下一刻又说她是女,真侮了你神医的名头!”
谭九不忿地回头瞪谢之寒,“这能怨我吗?她脉象诡异,阴阳同在,要说长相怎么看都是女子,可偏偏又有结嗉,状似天然,”说到这儿,谭九又指指正在和鲁维说笑的水墨,“可你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多甜,自带了一股女子才有的妩媚……”
听他这么说,顾边城和谢之寒都下意识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水墨恰好站在一盏仿古宫灯之下,氤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了她的笑容上,一时间,不知是灯映人,还是人映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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