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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那件脏兮兮的背心下面,就在他拼命抓挠的肩胛骨中间的位置……竟然鼓囊起了一大团东西!那东西隔着薄薄的背心,显出一个极诡异的轮廓,像是一张被揉皱压扁的人脸,又像是一个扭曲的猴子面孔,五官模糊,却又能依稀看到深陷的眼窝和咧开的嘴巴!
那“脸”仿佛是有生命的,随着贵叔的抓挠和呼吸,在背心底下微微起伏、蠕动!
“我的娘啊!”一个叔叔吓得手电筒差点掉地上。
三公猛地抢过一支手电,光柱死死钉在那蠕动的东西上,他干瘦的手都在抖:“是……是山魈皮!这东西缠上他了!在借他的阳气‘养皮’!”
借阳养皮?我吓得腿肚子转筋,差点瘫软在地。
“快!把他按住!那皮还没完全沾上,说不定还能扯下来!”三公嘶哑着嗓子吼道。
几个大人强忍着恐惧,一拥而上。贵叔却突然力大无穷,嘶吼着挣扎,三四个人才勉强把他面朝下按倒在地。他后背那团东西感知到压逼,蠕动得更加剧烈,顶得背心一鼓一鼓,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衣而出!
三公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抖出些刺鼻的黄色药粉,猛地拍在贵叔的后心处。
“嗤……”一声轻微的、像是烧红烙铁烫到湿皮革的声音响起。贵叔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挣扎得更凶了。而他背心上那团“脸”一样的凸起,也骤然剧烈扭曲,仿佛在无声地尖啸!
“按住!死都按住!”三公额头青筋暴起,又对旁边吓傻的人喊,“快!找盆冷水来!要井里刚打上来的!快!”
有人飞奔而去。
等待的那几分钟,如同几个世纪。堂屋里只有贵叔痛苦的嚎叫、男人们粗重的喘息,以及那背心下“东西”无声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挣扎蠕动。空气中那股霉味、腥气和甜腻味混合的怪味,浓得几乎令人窒息。
冷水终于来了。三公接过,嘴里念念有词,猛地将一整盆水泼在贵叔后背上。
说来也怪,冷水一激,贵叔的嚎叫戛然而止,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瘫软下去。而他背心上那团蠕动的凸起,也瞬间停止了动作,软塌塌地贴在那里,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生机。
“快!趁现在!”三公喝道。
我爹牙一咬,眼一闭,猛地伸手抓住那件湿透的背心,用力一扯!
“刺啦——”
背心连带着那贴在上面的东西,被一起撕了下来。
手电光立刻聚焦过去。
那东西掉在地上,摊开来……那果真是一张“皮”!暗黄色,皱巴巴,像是经过粗糙鞣制的旧皮革,但形状极其诡异——它大致呈一个扭曲的人形,四肢和头颅的轮廓依稀可辨,甚至还能看到模糊的五官痕迹,尤其是那两个黑洞洞的、应该是眼窝的位置,空无一物,却深得吓人,看久了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它散出的,正是那股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的、难以形容的怪味。
而贵叔的后背上,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红印,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吸附了很久,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刚从一场噩梦边缘挣扎醒来。
三公却丝毫不敢放松,盯着那张人形皮,眼神无比忌惮:“这东西不能留,得送走。”
他让我爹找来一个闲置的旧铁皮桶,又让众人退远些。他用两根长树枝,极其小心地、像是夹起一条极度危险的毒蛇般,将那张软塌塌的“山魈皮”夹起,扔进铁桶里。然后他从怀里掏出所有的黄色药粉,撒了上去,又倒了些煤油。
“点火。”他沉声道。
火焰轰地燃起,舔舐着铁桶。惊人的是,那皮在火中竟然极轻微地抽搐、卷曲起来,仿佛还有最后的生命在挣扎。甚至有一瞬间,火焰的形状扭曲了一下,隐约勾勒出一张痛苦嘶吼的鬼脸。但没有声音,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一种极其轻微的、像是头被烧焦的“滋滋”声。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臭味,比烧任何动物皮毛都要呛人。
直到那皮彻底化为一小撮灰白色的灰烬,再也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所有人才真正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贵叔在地上瘫了很久才缓过劲,人像是被抽走了魂,痴痴傻傻的,问什么都只摇头,眼里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后来他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但对之前生的事,尤其是怎么惹上那山魈皮的,完全说不清楚,只含糊地嘟囔着是在深山里一个塌了一半的土洞里捡的,觉得像个老古董,能卖钱……
他那笔“横财”是怎么来的,也成了谜。有人说他肯定是挖了谁家的老坟,撞了邪。但贵叔自此绝口不提,人也彻底变了,变得沉默寡言,胆小如鼠,再也不敢进山,那辆摩托车和新砖房也很快被他卖掉,不知换了多少钱,都拿去拜神驱邪了。
很多年后,我离开了那个山村,在城市里安家立业。但每当夜深人静,偶尔还会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想起手电光下那张蠕动的人形皮,想起三公那凝重无比的话语。
山魈到底是什么?它为何蜕皮?那张皮又为何会缠上人?这些谜团或许永远没有答案。
老辈人的话,总带着他们那个时代特有的神秘和警醒。它们源于无数代人与深山老林共处中积累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经验和恐惧。或许,那深山里确实藏着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它们遵循着另一套古老而诡异的法则。它们不喜被打扰,一旦越界,那些来自荒古的、难以名状的诡异,便会悄然渗透进我们的世界,带来无法想象的恐怖。
最终,它们又如烟般消失,只留下一些似真似幻的传说,和一代代人心中难以磨灭的寒意。这或许就是山野的另一种表情,沉默,幽深,却暗藏着越我们认知的、原始而神秘的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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