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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人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直到我婆婆头七那晚,我才知道,有些恨意,连死亡都无法磨灭。而有些恐惧,需要用最原始、最污秽的东西来对抗。
我叫陈橙,和丈夫周学武住在一个老旧的单元楼里。
我们的婚姻,在外人看来或许还算平静,但关起门来,只有我知道周学武是个什么货色。他对他母亲,我的婆婆王秀芬,更是恶劣到极点。
婆婆是个瘦小、沉默的农村女人,一辈子操劳。公公去得早,她一个人把周学武拉扯大,省吃俭用供他读书,给他买房娶媳妇。
可周学武呢?他酗酒,赌钱,工作上稍有不顺心,回来就对婆婆非打即骂。骂她是“老不死的”、“没用的拖油瓶”,嫌她做饭咸了淡了,走路声音大了。
动手也是常事,巴掌、拳头,甚至抄起手边的扫帚、拖鞋就往老人身上招呼。我拦过,结果就是连我一起打。
他掐着我的脖子,满嘴酒气地喷在我脸上:“臭逼,再护着那个老东西,老子连你一块儿收拾!你们女人都一个德行,欠揍!”
我只能尽量在周学武不在的时候,对婆婆好一点。给她端杯热水,拿点止痛膏药,或者悄悄塞给她一点我攒下的私房钱。
婆婆总是低着头,默默接过,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只是偶尔看向周学武背影时,会闪过一丝让我心惊的寒意。她很少说话,像个影子一样在这个家里移动。
三个月前,婆婆在阳台上收衣服时,突然晕倒,再没醒来。医生说是什么急性心梗。周学武当时滴了两滴猫尿,不知是后悔还是做给外人看。丧事办得草草了事,他转头就拿着婆婆那点微薄的遗产又去赌了。
头七那晚,周学武又喝得烂醉如泥,瘫在沙上打着震天的呼噜。我收拾完碗筷,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按照老家的规矩,我在客厅靠墙的小桌子上给婆婆设了个简单的灵位,摆了一碟苹果,点了三炷香。香烧得很不均匀,烟气缭绕,形成一种古怪的形状。
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极其压抑的呜咽声和沉闷的击打声惊醒。声音来自客厅。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挨打,却拼命忍着不敢叫出声。
我浑身汗毛倒竖,心脏狂跳。我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周学武,他哼唧了一声,没醒。
我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边,拉开一条缝,朝客厅望去。
那一刻,我血液都快凝固了。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灵位前那三炷香的红色光点,在黑暗中异常醒目。而就在那香案前,我看到了一个绝不该出现的身影——婆婆王秀芬!
她不是透明的,也不是飘着的,就像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站在那里。但她穿着下葬时那身深蓝色的寿衣,背对着我,身体微微佝偻。而她的面前,刚才还在床上酣睡的周学武,此刻却跪在地上!
我惊恐的回头一看,床上的周学武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跪在地上的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脸憋得紫,眼睛惊恐地凸出,喉咙里出那种“嗬嗬”的、濒死的呜咽。
他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抓挠,身体一下一下地抽搐,仿佛正被人用拳头或者什么东西狠狠殴打着,出沉闷的“噗、噗”声。可他的面前,除了站着的婆婆,空无一物!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婆婆的背影一动不动,但我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粘稠的恨意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她不是在看他,而是在“执行”某种惩罚。她在报复!报复她生前所受的一切虐待!
我吓得魂飞魄散,缩回门后,浑身抖得像筛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报警?说鬼魂回来杀人了?谁会信?我甚至不敢再看一眼。客厅里,周学武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断裂的轻微“咔嚓”声,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瘫坐在门后,一动不敢动。突然,我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穿透了薄薄的卧室门板,落在了我身上。
它解决了周学武,现在,轮到我了。
为什么?我明明对她还不错!难道就因为我也是这个家的一员?因为我目睹了她的屈辱却没能彻底阻止?还是说,极致的怨恨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要抹去一切与过去有关联的人?
门把手,开始极其缓慢地转动。出“嘎吱……嘎吱……”的干涩声响。那股阴冷的气息顺着门缝钻了来了,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我惊恐地环顾四周,想找点东西防身。然后,我看到了床头柜上,那片因为我月事提前而匆忙换下,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卫生巾。一个荒诞而古老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月经血,至阴至秽,据说能破邪祟?
门把手已经转到了底。“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婆婆就站在门口。
月光下,我看清了她的脸。那不是活人的脸,青灰中透着死白,一双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我。她的嘴角没有任何表情,但整张脸都扭曲着一种纯粹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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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迈步,但身体却直挺挺地、离地几寸地向我飘来,带着一股冰冷的、带着泥土和腐朽气息的风。
我尖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抓起那片带着经血的卫生巾,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张恐怖的脸砸了过去!
“啪!”
一声轻响,不像打在肉体上,更像打在了一块冰冷的冻肉上。
“滋……!”
一阵仿佛烧红的烙铁烫进冰水里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股焦糊味。婆婆的脸上,被卫生巾击中的地方,冒起一股淡淡的黑烟。
她出一种绝非人类能出的嘶嚎,整个鬼影剧烈地抖动、扭曲起来,向后退去,瞬间穿墙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那股阴冷的气息开始消散,但浓郁的恐怖感依旧紧紧攫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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