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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巴中的山,是翠绿叠成的屏风,一层淡似一层,往天际渐次晕开。山间的雾气常在清晨时分爬出来,缠绕着竹林和农舍,将整个乡村笼在一片柔和的朦胧里。溪水从山涧跌落,叮咚作响,清得可见底下圆润的卵石和穿梭的鱼儿。张四娃就生在这片山水之间,日日与鸡鸭为伴,倒也自在。
这天清晨,天光未大亮,张四娃便已起身。他将三十多只土鸡捆好,装进三轮摩托的后厢,动了那辆老旧的机车。车子噗噗地喷着黑烟,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五十里外的镇上驶去。鸡们在笼中咯咯叫着,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叫个锤子叫,一会儿把你们全卖了换酒钱!”张四娃笑骂着,拍了拍方向盘。
到了镇上,集市早已人声鼎沸。张四娃的土鸡向来抢手,傍晚时分,就卖得只剩两三只了。他心头欢喜,盘算着今晚可以去老相好那里快活一番。数着兜里的钞票,张四娃嘴角咧到了耳根子。
“日你个先人板板,今天赚大了!”他自言自语着,将最后几只鸡便宜处理给了熟客。
不知不觉,张四娃肚皮咕咕叫,便骑着三轮摩托,直奔常去的那家苍蝇馆。馆子门面不大,油腻腻的招牌上写着“刘姐饭馆”四个褪了色的大字。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花椒与辣椒的香气扑面而来。
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一腚能坐死张四娃这样的细狗。她系着一条沾满油渍的围裙,见张四娃进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哟,小屄崽子,今天卖鸡赚肿了嘛?”老板娘操着一口地道的川音,手里的抹布在桌上胡乱擦着。
“赚个鸡巴毛!就够请你睡一晚上的。”张四娃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爬爬爬,老娘瞧不上你那几个臭钱。”老板娘笑骂着,一巴掌拍在张四娃的屁股上,“老规矩?”
“屎香屎香的葱爆肥肠,油炸耗儿鱼,麻辣猪血汤,一盆子米饭,再来二两白的。”张四娃揉着屁股,咧嘴笑道。
菜上得快,肥肠炒得油光锃亮,耗儿鱼炸得金黄酥脆,猪血汤里浮着一层红油。张四娃吃得满嘴流油,就着小酒,一杯接一杯。馆子里人声嘈杂,划拳声、笑骂声、碗筷碰撞声混成一片,热闹得很。
等到酒足饭饱,窗外天色已暗了下来。张四娃结了账,跟老板娘调笑几句,晃晃悠悠地走出饭馆。
老板娘在身后大喊:“龟儿子,天都黑球咯,在镇上住一宿吧!”
张四娃头也不回:“怕个锤子,我还怕鬼摸鸡巴不成?”
镇上的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光晕在夜色中显得微弱无力。三轮摩托动时噗噗地响了几声,似乎不情愿上路。张四娃骂了句“龟儿子破车”,一脚油门蹬下去,车子这才不情不愿地驶出了镇子。
出了镇便是山路,两旁竹林密布,黑压压的一片。车灯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路,光线在黑暗中显得苍白无力。山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一股凉意,张四娃酒醒了一半。
开了约莫十来里路,四周已全然不见灯火,只有三轮车的动机声在寂静中格外响亮。忽然,张四娃瞥见前方路边似乎站着个人影。他减慢车,眯眼望去。
是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衣,站在路边一动不动。车灯照过去时,那女人抬手遮了遮眼。
“妈哟,这大晚上的,哪个疯婆娘站在路边吓人?”张四娃嘀咕着,本想直接开过去,但看那荒山野岭的,又有些于心不忍。
车子在那女人面前停下。张四娃探出头去,刚要问话,却不由得愣住了。
那女人面容清秀,却苍白得吓人,一双眼睛大而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她穿着一身像是婚纱又像是丧服的白色长裙,裙摆在山风中轻轻飘动。
“妹儿,这么晚了,在这搞啥子?”张四娃问道。
女人不答话,只是缓缓转过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张四娃。她抬起一只手,指向车厢。
“你想搭车?”张四娃又问。
女人微微点头,仍不说话。
张四娃心里有些毛,但看这女子孤身一人在这荒山野岭,终究不忍心。他叹了口气,向后摆了摆手:“上来嘛,坐后面。”
女人也不道谢,悄无声息地走向车厢。张四娃从后视镜中看去,只见那女子身形轻盈得诡异,上车时竟没出一点声响。他摇了摇头,以为自己酒还没醒透。
三轮车继续前行,动机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路上回荡。开着开着,张四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从后视镜瞥去,只见那白衣女子直挺挺地坐在车厢中,面向前方,纹丝不动。
山风越来越大,吹得路旁的竹林沙沙作响。张四娃感到一阵寒意,便关上了车窗。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像是泥土和腐叶的混合气息,从车厢方向飘来。
“妹儿,你从哪里来啊?”张四娃试图搭话,打破这令人不安的沉默。
没有回应。
张四娃提高了音量:“问你话呢!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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