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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咋样?赶紧填土埋了呗。大家心里都毛,草草了事就赶紧下山了。”奶奶喘了口气,抓住我的胳膊,“李四爷偷偷跟我说,王老信怕是心里有怨气,舍不得走,或者……被啥东西缠上了,想找个替身伴他。”
她盯着我,眼珠浑浊却锐利:“青娃,你魂轻,让你别走夜路你不听,这一路回来,我怕你是被‘脏东西’跟上了,听见啥……都是在叫你。”
那夜我几乎没合眼。老旧的木楼每一丝声响都让我心惊肉跳。风吹门缝像叹息,老鼠跑过房梁如擂鼓。总觉得窗外有黑影晃动,侧耳细听,又只有一片死寂。
第二天,我果然起低烧,浑身无力,头晕眼花,心里一阵阵慌,像丢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难受。
奶奶一看我的样子,脸就沉了下去。她没多说,舀来一碗清水,又取了三根筷子。她将筷子在我头上身上绕了绕,嘴里默念着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筷子竖在碗底。
手一松,那三根筷子,竟颤巍巍地,靠着水,稳稳立住了!
我眼睁睁看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这叫“立筷问鬼”,筷子立住,就意味着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我。
奶奶脸色灰败,喃喃道:“真是他……王老信……不肯放过我家的娃……”
她不再犹豫,立刻张罗起来。她翻出红布,盛来一碗米,又找来我一件贴身的旧衫。太阳刚落山,她就让我躺到床上,用那件旧衫盖住我胸口。
她端着米碗,碗上盖着红布,走到大门口,猛地拉开门,对着外面渐浓的暮色,用那种我从小听到大、此刻却觉得无比阴森凄凉的调子,一声声喊起来:
“青娃儿……吓着了就回来哦……三魂七魄归本身咯……”
她的声音苍老、沙哑,在寂静的村庄里回荡,引来几声狗吠,却让四周显得更加空旷死寂。
喊了三声,她迅关门,快步走到我床边,将盖着红布的碗在我额头正上方顺时针转了三圈,又逆时针转了三圈。
“回来了,回来了。”她低声念叨,掀开红布一角,查看碗里的米。
她的动作顿住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碗里,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那碗原本平满的白米,正中竟然凭空陷下去一个深坑,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挖走了一勺!
奶奶的手开始抖,声音也跟着颤:“不肯走……他不肯还魂……非要缠着你……”
接下来的几天,我浑浑噩噩,烧时退时起,人虚弱得下不了床。奶奶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她试了更多办法:在我枕头下压剪刀,门槛下撒香灰,甚至请来了村里公认有些本事的李四爷。
李四爷来了后,用桃木枝在我床上抽打了一遍,又画了几张符水让我喝下。他做完法事,和奶奶在门外低声嘀咕了很久。我隐约听到几句“……怨气太重……”、“……怕是看中了青娃年轻气血弱……”、“……得找到根由……”
李四爷走后,奶奶坐在我床边,默默流了很久的泪。然后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擦干眼泪,对我说:“青娃,莫怕,奶一定把你魂叫回来。”
当天夜里,奶奶没有再去门口喊。她等到村里最后一盏灯熄灭,万籁俱寂,只有冷白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模糊的格子。
她扶我坐起来,在我面前摆了一个小瓦盆,盆里堆了些纸钱。她点燃纸钱,昏黄的火光跳跃着,映得她脸明明灭灭。
她不再喊我的名字,而是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极其压抑又带着某种哀求的语调,对着那盆燃烧的纸钱,轻轻念叨起来:
“王老信……老王叔……行行好……”
“晓得你走得孤清……心里有怨……莫拿小辈撒气……”
“给你烧钱……给你送衣……缺啥短啥,托梦来讲……莫缠着我青娃……”
“让孩子安安生生……你好好上路……早日投胎……”
纸钱烧完,化作一小堆灰白的灰烬,轻轻颤动。
奶奶死死盯着那堆灰烬。
屋子里静得可怕,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我们祖孙俩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
没有任何征兆。
那瓦盆正上方,悬空挂着的、原本纹丝不动的老旧白炽灯泡,猛地闪烁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明灭的光芒疯狂切割着黑暗,奶奶的脸在光影交替中扭曲变形,她的眼睛因极度惊骇而瞪大。
闪烁毫无规律,快得令人窒息,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疯狂地拨弄开关。
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这癫狂的、违反常理的光影表演。
几秒钟后,灯泡猛地熄灭了,彻底陷入一片死黑。
黑暗中,我闻到一股极其浓郁、无法形容的腐朽气味——像是陈年的棺木、潮湿的泥土、还有某种东西彻底烂掉后混合在一起的恶臭,猛地弥漫开来,包裹住我们,几乎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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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我感到额头正中,两眉之间,猛地一凉!像被一块瞬间融化的冰滴了一下,又像被一根冰冷的手指狠狠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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