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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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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为臣19
风卷落英,掠过宫亭飞檐。
皇帝攥着那枚暖玉扳指,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云纹。
他方才在御书房看了半日奏折,眼涩得厉害,便信步往这处庭院来。
此刻的木芙蓉虽非花期,那片修剪齐整的绿萼却依旧眼熟,像极了轻容当年绾的碧玉簪。
她以往总坐在那方汉白玉石案前弹琴,素手纤纤。
风里忽然飘来琴音。
很轻,很柔,是《兰若赋》。
皇帝的脚步猛地顿住,扳指硌得掌心生疼。
明知故人难见,却仍是被这泠泠琴音引得醉入回忆之中。
他那时身为质子,连踏入宫中主苑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缩在棵老槐树下,借着斑驳的日影翻一本磨了边角的《楚辞》,脊背贴紧冰凉的廊柱,像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你在看什么?”
清脆的声音传来时,他手一颤,书页“啪”地合上。
抬眼便撞进一双盛着光的杏眼——轻容穿着鹅黄罗裙,间绾着支最简单的碧玉簪,碎被风拂得贴在颊边。
而她身边的抱琴侍女正想开口呵斥他不知礼数,倒被她抬手按住了。
“是……屈原的赋。”他垂着眼,声音很低。
她却凑过来,裙摆扫过青石板。
“我知道这个,先生讲过‘纫秋兰以为佩’。”
她指尖点了点他膝头的书,眼里没有半分公主对质子的轻慢,反倒像只好奇的小雀,“殷怀光,他们说你总躲在这里,是宫里太过烦闷吗?”
他未敢妄言,住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走一步怕踩错地砖,说一句都怕触了忌讳。
她却忽然转身对侍女道:“把琴放上来。”
不多时,琴被搁在廊下的石桌上。
她指尖落下,第一缕琴音淌出来,正是缠绕在风里的《兰若赋》。
她抬眼望他,睫毛上沾着点阳光,说:“兰草生于幽谷,也能自有清芬。心烦时听,能静下来。”
琴音不疾不徐,像山涧的水流过卵石,又像春雪落在梅枝。
他短暂地忘了拘谨,忘了自己艰难的处境,只看着她素手在弦上起落,看着那支碧玉簪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原来宫墙里,也有这样的温柔,却只能留存在记忆的余温中。
皇帝苦笑了一下,缓缓抬步往前。
他循着琴声绕过假山,沉香亭下的景象让他喉头一紧。
只见一人坐在亭中石凳上,一身月白常服,面前横着那架“忘忧”琴。
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神情平静得近乎淡漠,仿佛只有他与琴,再无其他。
正是殷无烬。
他的指法不算顶尖,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风拂过衣袂,琴音混着草木清气,恍惚间,竟真像轻容还在时,母子二人在亭中相依的模样,她在教他弹琴。
皇帝放轻了脚步,几乎不敢呼吸。
多久了?他已经多久没见过无烬这样安静弹琴的样子,不见往日的半分乖戾,出尘如月中仙。
而下一刻,琴音忽然颤了一下。
极细微的错漏,快得像错觉。
皇帝眉头微蹙,正待细听,却见殷无烬指尖再次抬起时,一缕暗红顺着琴弦缓缓滑落。
那不是琴身的木纹,是血。
一滴,两滴……很快在素白的案面上洇开小小的红痕,像雪地里溅了朱砂。
他的指腹不知何时被割破了,伤口不深,却在反复触弦时被磨得愈狰狞。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月白的袍角,晕开一朵又一朵妖冶的花。
而弹琴的人,仿佛毫无所觉。
他依旧垂着眼,嘴角甚至噙着丝极淡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淬着毒,眼底翻涌着的是近乎疯狂的偏执。
指尖碾过琴弦,越力道狠戾,琴音也跟着变了调,暖意褪去,只剩尖锐的撕裂感,像锦缎被硬生生扯断,每一声都刮得人心头麻。
是要在把那些温情过往展示过后,再将之全然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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