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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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府（第2页）

帝常安死前，收集了足够多的证据处置罪臣，安排了一衆朝臣为他所用，还留了遗诏以堵住天下悠悠衆口，让帝承佑的皇位丶他的摄政王之位尽可能的稳固。灵前的沈御风像一具行尸走肉，循着帝常安安排好的剧本，唱一出除奸佞清君侧的戏码。

只是再多的安排也敌不住局势多变，那时沈御风才发现，他其实不是不懂朝局，也不是不会玩转权谋，後来的日子里，他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摄政王。他其实可以和帝常安一起面对未知的威胁，他只是不喜欢。

可帝常安也不喜欢。

帝常安喜欢读书，喜欢练剑，喜欢上树掏鸟窝，倚着树干乘凉，或者逃掉太傅的课去千鲤池抓鱼烤着吃。清河太子在时，他是个无忧无虑的皇子，清河太子去後，他只能做个无悲无喜的君王。

帝常安知道沈御风不喜朝堂，便顺水推舟让他去守北疆，甚至一点艰难都不曾透露过，只为了让他安心。

沈御风在日复一日的思念和悔恨里身心俱疲，直到摄政王府里迎来了他不茍言笑的父亲。

沈长景注视着他鬓边生出的白发一言不发，只给了他一封信，帝常安留给他的最後一封信。

“哒”。

“你输了。”沈长景收回手指。

“输给父亲也在情理之中，儿子心服口服。”沈御风笑道。

沈长景悠悠道：“你不是来寻我下棋的，自然要输给我。说吧，去北疆两年，你感受到了什麽？”

“难啊。”沈御风叹了口气，“大楚像个榫卯结构的庞然大物，每一处都要严丝合缝，然而世人往往盯着边缘的稳定，却忘了但凡内里有一步走错，便会顷刻间毁于一旦。”

“大楚强盛，何出此言。”

“大楚建国至今，历经四代，从龙之功成就了世家，可即便是一个国家，也断没有永续强盛的道理，何况是一个姓氏，一个家族。想凭借祖宗荫蔽长长久久地享受荣华富贵，甚至想要指点江山，肆意插手朝政，就是祸国了。”

沈长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看来北疆的两年的确让你学到了不少东西。”

“御风，北疆风雪盛，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可你遇到的都是明刀明枪，战场之上的谋略诡计远不如官场里的可怖。”沈长景长叹一声，“你性浅少执，看什麽都淡然，看什麽都洒脱。为父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可你若要做朝臣，做陛下的肱股之臣，就不可能避开这京城丶官场中的暗枪暗箭。”

“两年前北夷欺吾主年幼，出兵犯境，其实统帅的人选并不是非你不可。陛下刚刚即位，又不是先帝自幼培养的储君，除了我们这些先帝托孤辅政之臣，身边并无亲信，丞相是陛下亲外祖，尚且对後宫鞭长莫及，最初，我们本计划将你安排在陛下身边贴身保护，可陛下却将你派去了北疆。”

世人皆知，北疆草原是定远侯府的跑马场，沈家世代守在那里，纵使北夷犯境，也很难突破防线，那里对于沈御风来说很安全。

帝常安四面楚歌之际，将最信任的沈御风送去了相对安全的北境。

沈御风不是刚刚知道这些事，他看着雨幕，想笑帝常安傻，心却疼得说不出话来。他也笑自己蠢，一句“我需要你手掌军权”便安心去了向往已久的北境。

帝常安待沈御风赤诚，学到的那些帝王心术从不肯用在他身上。

“父亲，我不愿仅仅只是做被陛下，被家族护佑的定远侯世子。”沈御风坚定道。

沈长景颔首，交谈被雨声吞没。

雨过天晴时已是傍晚，沈御风在院中练剑。

“沈琦。”

“属下在。”黑衣青年从角落里现身。

“你去打听一个人。”沈御风吩咐道，“此人名叫孟屹，善医术，有神医之称，清河太子在世时曾引为挚友。但他行踪不定，若是找到了，请他来京城。若是请不动，就说故人相邀，将这封信给他。”

“是。”

沈御风暗暗梳理着前世的记忆，帝常安身体不算太好，早些将孟屹请来，不仅能预防中毒，也能给帝常安调理身体。

还有帝承佑，这个时候的帝承佑才三岁，忌惮着皇宫里的眼线，帝常安还不敢冒险把帝承佑接到宫里去，只能暗中安排照料，总归会有些疏忽。

至于即将出现的市井流言……

眼下的事都不难解决，沈御风倚在树干旁，望着皇宫的方向。

虽然才半日不见，但他真的好想帝常安。沈御风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身居高位多年的内敛仿佛随着重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自己真的只有二十岁。

想见帝常安，但宫门不是说进就进的，只能等明日早朝了。沈御风轻声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叹什麽气？”

清越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沈御风闻声惊喜擡头：“常安？你怎麽……”

帝常安展开折扇，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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