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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梧也蹲身一礼就往外走,却被奚清桐拦下,“妹妹且慢。”
她的脚步一滞,到底还是停了下来,青梧转身,看着身着华服的孪生姐妹向自己走来。
奚清桐脚着高履,头梳高髻,身姿优雅,脚步娉婷,鬓边金凤流苏微微摇曳,一如自己初回奚家时见到的那般贵气耀眼。
直到离自己一步之遥,奚清桐停了下来,她什么都没说,只垂眸静静地看着青梧,唇边带着只有青梧能捕捉到的,若有似无的弧度。
青梧不禁有些失神。
其实她刚回奚家时是很喜欢这位孪生姐妹的,她第一次见和自己一样漂亮的姑娘,不,应该说是比自己更漂亮的女郎。
那时的青梧刚从外头寻回来,不说礼仪规矩,就那一身历经风吹日晒的皮肤也远不如孪生姐妹白嫩,所以即便五官一模一样,也真逊孪生姐妹良多。
因此奚清桐争着要做长女时,青梧也没觉得有什么,她站到孪生姐妹的面前比划了一下,便笑着道:“桐儿长得比我高些,桐儿想做姐姐便做姐姐吧。”
后来是怎么不喜欢的呢?
大约是在她回家后第一次被带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吧。
她初来京城,还未学几天规矩,郑夫人不敢带她去旁人家,可她娘家郑家总是要带去的。
郑家宴上有样点心甜而不腻,青梧吃的欢喜,可这却招了那些姊妹们的暗笑,等她们瞧见青梧把掉到桌子上的点心捡起来继续吃的时候,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诶呀,大表姐,你瞧二表姐,怎么脏了的点心还吃呀?”
青梧一顿,脏了?她看了看点心,横竖没在上面看到一点脏污。
然而奚清桐却是直接站了起来,俯视着她冷声训斥道:“奚家难道没给你吃饱饭么?连掉在桌上的点心也要捡?”
那时的青梧就这么抬眼望着孪生姐妹,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她委屈的不行,解释道:
“母亲这几日教我规矩,说贵族只吃七分,确实没让我吃饱,而且这桌子很干净,点心没脏,我跟着姥姥的时候连掉在地上的食物也是捡起来吃呢。”
可她一番话说完,郑家姊妹的嬉笑声就更大了,孪生姐妹的脸也彻底黑了下来,她什么也没说,可当日回家青梧便被母亲训斥了一顿,而后她每顿饭被削减到了一半。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郑夫人心软了一瞬,勉强解释道:“为娘知道你饿得很,可京城女郎崇尚身姿苗条,弱柳扶风,你吃得多,身子健壮,这样是不行的。”
青梧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有些迷惑,她并非生的膀大腰圆,如何就要少吃了?而且姥姥也说过,她这样的身材再好不过。
可她不忍心见母亲失望,便忍下了,可忍饥挨饿她便没有太多力气练习那些规矩,礼仪嬷嬷见她时常停下歇息,便又告到郑夫人那里去。
等青梧实在累的不行抬头时,正瞧见孪生姐妹挽着母亲站在她面前的台阶上。
郑夫人的眼神极其失望,她恨声道:“到底是在乡野长大的……”
站在台阶下的青梧还行着那蹲身福礼,闻此一句直接瘫倒在地,然而台阶上二人却不曾移步一下,也不曾露出任何担忧之色,她们只是——
高高在上,扫眼瞧她。
前后差别
那略带蔑视的目光让青梧到现在都还记得,一回神,正与面前之人的眼神重合。
那双微微垂下的凤眼周遭还泛着绯红,可瞳孔之中已无一丝半点担忧之色,她只居高临下地瞧着自己,好似自己永远都要低她一头。
一时间青梧不知该同情自己还是该同情那少年太子。
见青梧迟迟不发一语,奚清桐终于按捺不住,她微微抬高下颌,启唇道:“多谢妹妹施以援手,救我夫君。”
奚清桐拦下青梧为的就是这遭事,天知道她在看见青梧比她先出现在太子身侧时是怎样的心情,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青梧与她生的一模一样,这不就更凸显她来的迟了么?
或许因着那点心虚,她不但怨怪起青梧,心中还升起了一股更莫名的情绪,即便只瞥见青梧蹲在太子身侧,她都无法接受,像是自己所有物被抢夺了一般。
所以奚清桐这“夫君”二字咬得极重,可青梧却没听懂她话里的情绪,只觉得孪生姐妹太过高傲,便是道谢也这般不实诚。
青梧不想与她纠结,只当不知,垂眸淡声道:“良娣不必言谢,不过医者…本分罢了。”
可说到“医者本分”之时,青梧还是停顿了一瞬,不免想到她初回奚家时母亲是很感激姥姥的。
母亲拉着她的手流泪道:“多谢她把你养大,若是她也跟着来了,我们奚家定要荣养她到老。”后来又得知她学了一身医术,又赞道:“会医好啊,会医不怕生病呢……”
可后来母亲却不愿意她再看医书,再学医术了,直言:“你是奚家娘子,世家旧姓,贵族女郎向来只学琴棋书画,再有便是声乐舞蹈,愉悦身心之物,女工都不是必要的,这些自有下人去做,更何况医术呢?”
孪生姐妹也在一旁附和道:“妹妹,会医可不是咱们这些女孩儿说得出口的才艺,妹妹不如同姐姐一起学舞吧,也叫身姿瞧着纤薄好看些。”
可是如今,她倒是要因着这“下人学的医术”当众对自己道谢了。
青梧并不觉得畅快,只觉得胸口愈发地喘不过气,她以为三年多过去了,她会习惯这一切,可事实并非如此,她只觉得压抑万分。
纵然脑中万千思绪,可现实中也不过几息,见青梧一直垂首,一副温顺模样,奚清桐便放下了心,以为她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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