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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地上狼狈的少年太子,看出萧霁眼中的执拗,白得安心中也划过一丝不忍,他思忖了片刻走近了太子,俯身留下了一句耳语,而后后退的一步,低声道:“咱家所言,殿下慎重。”
萧霁的眸色微亮,却也只亮了一瞬,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正前方的门扉低声道:“但孤还是想再试试。”
这一试便试到了月渐西斜,春雨点点落下,赵通赶忙举着油纸伞过来哭劝道:“殿下,您还是回去吧,太医说您这腿不能再跪了,若是再不好好修养,以后恐不能恢复如初。”
少年太子却一眨不眨地继续盯着眼前关闭的门扉,几息之后才嗤笑着低声道:“下雨了,这可太好了……”
这样父皇会不会因为怜惜他而愿意再见他一面呢?
可这句话浮现在心里的那一刻,萧霁自己都想笑。
他其实已经算不得跪在地上了,他是坐在地上,为了防止压到断腿,他的臀部便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如今已然血液不通,麻木不知,更别说断腿又是如何的疼痛青紫。
他自然知晓这样是对腿伤极其不利的,可是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老师,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想知道他的父皇到底还爱不爱他,想知道他是不是自失去母亲后,也要再失去父亲?
太子坠马这件事除了萧霁这边在查,皇帝自然也派人调查了,可几日过去,却无一星半点的消息。
萧霁自知那时他情绪激动,有控制不好马匹的嫌疑,可追风是他养了三年的宝马,十分通人性又如何会突然抬高身躯以至于他控制不好身形呢?
事后也有兽医验马,却也未检查出马匹有任何问题,除了宁王对他说的那番话有故意的成分在,一切似乎都是意外。
若是想强行攀扯到宁王身上,指责宁王是故意刺激以至于自己坠马也并非不行,可萧霁却不愿意。
不管宁王有何目的,他告知老师被赐毒酒一事对于萧霁来说都是恩情,若是宁王不曾告知……那后果是萧霁想也不敢想的。
可只是没有牵扯出宁王,这案子便几日毫无头绪了?
萧霁只觉可笑,又觉可悲。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宫人关闭窗户的声音,也隐隐听见了老人费尽力气的咳声,似是喉中呛着痰液因而格外大声。
一切都说明里头的天下之主没睡,他的父亲没有进入沉眠,他也应知外头下了雨。
萧霁心中不禁又起了一丝期盼,他又提起心力看向那禁闭的门扉。
计算着若是父皇想要见他,此刻该穿好了衣裳,走过了内殿那道山水屏风,那屏风下半个是木质,上一半是琉璃。
他幼时经常在这与父皇玩捉迷藏,他躲在屏风后自以为无人能看见,父皇也常在屏风后寻他。
长大了,长高了才晓得,原来在上面能轻而易举地看透屏风后的身影,一切都是父皇在故意逗他玩耍。
萧霁眸中不禁有了些水色,他继续想着。
穿过了那道屏风,还要经过两座大瓶,那是官窑十年来最好的精品,大瓶原先是一模一样的一对,后来却被他顽皮打碎了一座。
当年母后打了他的板子,他哭得稀里哗啦,还是父皇拦住了母后,还替他受了剩下来的板子,他也以为父皇极痛,便发誓长大要孝敬父皇。
想到这些,萧霁眸中泪水再也止不住地落下,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逐渐模糊了他的心。
他就那么想着想着,皇帝出现的路径被他想了个遍,萧霁甚至想过他会从后殿出来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没有。
咳嗽之声早已沉寂,夜深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明明没落到他身上分毫,萧霁却觉得一点一点地下进了他的心里,冰冷湿润的水汽裹住了他的心,以至于浑身都僵硬难动。
少年太子执拗地透过雨幕看向那朱金门扉,只盼他的父亲能从中出现,哪怕只看他一眼也好。
可一眼也没有。
他好像没有父亲了……
在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萧霁终于不再坚持,他松了口让赵通抬自己回去。
临走之前萧霁深深地看了那紫宸宫一眼,而后再没有回头。
第三日,罪人姚崇春刚流放出京城便被人劫走。
宫中皇帝大发雷霆,太子被召入宫中问罪,拒不承认。
第四日,早朝,皇帝宣布废太子。
贬为庶人
废太子之言一出,朝堂沸腾,便是那些中立之臣都忍不住谏言,请皇帝三思,这般群情激愤之状便更叫皇帝萧元成忌惮以至于愤怒。
看着底下群臣,皇帝握在龙椅上的已经逐渐枯瘦的手忍不住地颤抖,到底他是君,还是储君是君?
群臣反对的愈加激烈,萧元成废太子的心就愈加的强烈,看到一排长成的皇子也跪下请他三思的时候,他冷笑一声,只觉得虚伪。
他们一个个谁不想要他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
以为他废掉了太子,他们就有机会了吗?
做梦!
皇帝苍老的眼皮耷拉了一下,唇边的胡子抖了抖,慢慢地站起了身,他什么都没说,自顾甩袖而去。
白得安见状,立马麻利地宣布:“退朝!”
皇帝中途罢朝,可见废太子之心坚定不已。
他一走,朝堂上的官员便泾渭分明起来,太子党的官员一个个面色难看,诸王党派的官员便忍不住幸灾乐祸。
“谁叫太子胆大包天,竟然要包庇姚崇春,甚至敢抢劫囚犯,忤逆陛下。”
太子党官员眼立刻竖了起来,“岂可污蔑太子?此事定非太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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