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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真的是他想了。
大虞朝的某一处庙宇,一位头染银霜的老妇终于背着行囊坐了下来,她动作利落地卸下背上竹篓,随手将泛着油光的油纸包往斑驳的供桌上一搁,先是双手合十虔诚地给破败的佛像拜了拜,口中念叨:“佛祖先用……”
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佛祖不吃荤腥,随即又把那油纸包拿回来,嬉笑着道歉:“嗐,佛祖莫怪,您不吃,我就吃了。”
旋即找个能坐的地方席地坐下,从腰间摸出个葫芦仰头灌了口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她满足地喟叹一声,旋即撕开油纸包,露出半只油亮焦香的烤鸡,金黄的鸡皮冒着油花。
她扯下条鸡腿咬了一大口,汁水溅在粗布衣襟上也不在意,可甫一入便叫她蹙眉。
“什么破手艺!中看不中用!”
她嘟囔着又灌了口酒,声音里满是嫌弃,“没什么味,肉也柴得很,哪里比得上我家青梧烤的!”
说到这个名字,老妇不禁回想起那个小小的女郎,她蹲在火坑前,鼻尖沾着炭灰,专注地转动着烤架,努力烤出最好吃的烤鸡以求自己不要抛弃她。
那时自己总会把烤鸡的鸡腿扯下塞进嘴里然后嫌弃道:“你这个小拖油瓶,要不是你,我又能换个地方了。”
可她嘴上虽嫌弃,但到从未抛弃她,甚至还为她改变了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年的想法,在一个小镇上扎了三年的根,直到她长大些,才再次开启行程。
老妇伸手抹了把脸,不知是酒气熏的还是想起往事,眼眶有些发烫。看着手中的烤鸡,不禁轻声呢喃:“也不知我那傻徒弟,如今过的怎么样……”
突然,庙外传来细碎声音。老妇猛地抬头,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短刀,苍老的眼睛瞬间锐利如鹰。待看清一只黄鼠狼窜过去,她才放松下来,撕了块鸡肉扔进嘴里,半入口时又扔了出去。
“罢了罢了,”她对着空荡荡的庙宇自语,“三年过去了,我那徒弟应当已经成婚,说不定还有娃娃了,我该去瞧瞧的……做姥姥的总该去瞧一瞧的。”
想到故地,老妇的眸子又恍惚起来,良久,她擦了擦眼角沁出的一滴泪珠,喃喃道:“还有真儿,也不知道那些人侍奉的尽不尽心……有没有给她好好扫墓。”
她心里盘算了一下,从这里回到京城的路得走上好几个月嘞,不过没事,她还走得动,大不了就坐船,坐马车,总要再看一眼她的小徒弟,看一眼再继续云游天下。
湿润
万籁俱寂的深夜,杨叙川再次被父亲唤到了书房,甫一关上屋门,杨公便摆手道:“你不必瞒我,我已知晓,说罢,今日见到雪奴……他怎么样了?”
自己虽胆小懦弱,但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果不其然,儿子躬身道:“我今日确实去给雪奴送行了……”
只是一句话刚说完,杨叙川就抹起了眼泪,“你都不知道,雪奴这次出宫,皇帝竟然什么都没给,他连,他连脸盆子都带上了……”
“什么?”
杨公直接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杨叙川便把见到萧霁的始末说了,他初见时甚至以为这不是外甥的车驾,还是看到了内侍赵通这才确定,那时他也差点忍不住,但为了不让外甥太过难堪,这才未提只言片语。
听完两辆马车内外皆塞满了东西,马车内外挂得丁零当啷,杨公又直愣愣地跌回了椅子上。
“他从前贵为储君,哪里坐过这样不体面的马车,这般节省……”
想到什么样的事情能叫外孙性情大变,便是胆小懦弱的他也忍不住低声暗骂,“哪有这样做爹的,便是给儿子分家,也不至于一点家当都没有……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杨叙川父亲有了情绪,又补了一句:“其实还是有的,那座行宫……”
不说那座行宫还好,一说到行宫,杨公就更气了,“那座行宫谁不知道是前吴末帝所建,前吴破灭时正被太祖俘于其中,实在晦气!”
他越说声音越大,面上又哀又怒,见情绪烘托的差不多了,杨叙川抬眼附和道:“是啊,实在是太欺负人了,爹,我们难道就这么看着吗?不如……”
杨家虽然如今无人在朝为高官,但还有一块令牌在手,那令牌能号令一支杨皇留下的势力,那股势力即便到现在都不可小觑,有了那支势力……
可杨公警惕地抬了抬眼,见儿子又有别的意思,立马把刚伸出来的头缩了回去。
“不成!你不许多想,回去睡觉吧。”
他一挥手袖,三言两语便要把儿子打发出去,杨叙川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也知道此事不能着急,只可徐徐图之,便躬身退下。
等儿子退出书房,杨公回到桌案后面,慢慢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书信,若是萧霁在这里定能认出这是谁的字迹。
他把书信再次展开,边摸胡须边叹气,杨公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合起,装好藏进了抽屉里。
不成,还是不成,杨家不能再死人了。
行宫那边两人各自假寐,青梧特意离他远些睡觉,防止触碰到他的腿,因累了一下午,没要多久便沉沉睡去,萧霁却精神抖擞,一闭眼避火图,如玉肌肤等等就在脑海中盘旋不断,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睡去。
等他醒来,一睁眼便瞧见那张美丽的面容,她正撑着胳膊关切地看着自己,柳眉微蹙,只是萧霁却一时无暇顾及于此,他眼神迷茫了一息,夜里的梦骤然翻涌。
他恍惚想起梦里的片段——面前的女郎解着衣带对他轻笑,眼波流转间似有春水荡漾,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六郎,我知道你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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