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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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第1页）

第54章

楚云瑶冰冷决绝的话语，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宗泽誉眼中疯狂的火焰和偏执的占有欲。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激动和狰狞凝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破败的城隍庙中央。

楚云瑶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巨大的愤怒和恐惧之下，一股深切的丶如同刀绞般的心疼猛地翻涌上来，几乎让她窒息。

他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啊！因为他想娶她而抗旨跪求，落下了这条残腿！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段霄带走，承受着被夺走“挚爱”的屈辱和绝望！因为他那份深沉的爱恋得不到回应，在权力的催化下，在深宫无尽的孤独和恨意中，一点点扭曲丶发酵，最终……变成了如今这副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她在段霄强势却克制的守护下，在南疆自由的风和温暖的烟火气中，心底那道被皇权和情殇撕裂的伤口，正在缓慢地丶艰难地闭合丶结痂。而他呢？他被困在冰冷的宫墙里，困在对过去的执念和对段霄的仇恨中，独自一人，日复一日地舔舐着那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任由它在黑暗里溃烂丶流脓，最终吞噬了他的理智和良知！

眼前的这个疯子，不是她认识的宗泽誉！她认识的泽誉哥哥，是那个在太傅讲学时眼神明亮的少年，是那个会为受灾百姓忧心忡忡丶连夜批阅奏章的太子，是那个心怀社稷丶立志要做一个清明之君的储君！

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了楚云瑶——她要把他找回来！把那个迷失在痛苦和疯狂深渊里的丶真正的宗泽誉找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丶仿佛能穿透灵魂的悲悯和力量：“陛下，您看看您自己！您看看您都变成了什麽样子？！”她的目光扫过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落在他紧握龙首手杖丶指节发白的手上，“这……真的是您想要的吗？这真的是那个曾经立志要做一代明君的宗泽誉吗？！”

“明君……”宗泽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和空洞。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他被仇恨和执念尘封的记忆之门。

楚云瑶捕捉到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动摇，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她上前一步，声音更加恳切，带着一种唤醒的力量：“陛下，这世上，除了儿女情长，真的还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您是大胤的皇帝！是这天下万民的君父！您的肩头，担着江山社稷的安危，担着黎民百姓的福祉！您还记得您曾经说过的话吗？您说您要让大胤河清海晏，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您说您要做个像太祖丶太宗那样的明君圣主！”

她的声音在空旷破败的庙宇中回荡，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我相信！我相信我年少时认识的那个太子，那个心怀天下丶温文尔雅丶谦谦君子的宗泽誉！他一定还在！他一定有能力丶也有胸襟，成为一代真正的明君！而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被执念困住了心神！”

宗泽誉脸上的疯狂和狰狞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茫然和……痛苦。楚云瑶的话，像一面最残酷的镜子，将他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对司马璇兰的残暴虐待丶对朝臣的猜忌打压丶对段霄刻骨的恨意丶还有那份扭曲到极致的占有欲——都血淋淋地展现在他自己面前！

他踉跄着後退一步，靠在了倾倒的供桌上，龙首手杖脱手落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高大的身躯佝偻下来，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不……不是这样的……朕……我……”

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楚云瑶知道，那个被尘封的“宗泽誉”正在艰难地苏醒。她心头的怜悯更甚，语气也放得更加柔和，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劝慰：“陛下，放下吧……放下那些执念，放下那些仇恨……放过司马璇兰，也放过段霄……更放过您自己吧！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

“重新开始？”宗泽誉猛地擡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带着一丝绝望的希冀，死死地盯着楚云瑶，“那我们呢？瑶儿……我们……也能重新开始吗？”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卑微祈求。

楚云瑶的心狠狠一痛。她看着他那双充满了血丝和痛苦的眼睛，看着他残弱的腿，看着他因极度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庞……她知道，必须给他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彻底放下丶也能让自己真正解脱的答案。

她缓缓地丶无比清晰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和真挚：“陛下，属于我们二人少年时的情意……那段在御花园荡秋千丶在上元夜看花灯丶在太学听太傅讲学的时光……是我楚云瑶此生最珍贵丶最纯净的回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顿了顿，眼中泛起温柔而哀伤的水光：“我多麽希望，那段回忆永远是美好的，如同春日里最娇嫩的花瓣，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它不该被後来的伤害丶痛苦和仇恨所玷污，变得……一片狼藉。陛下，那曾是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啊。即使……再也回不去了，我也不希望它变成一片废墟，变成彼此心中无法愈合的伤口和沉重的负担。”她深深地望着宗泽誉，目光澄澈而坚定，带着最深的祈愿：“我希望……您也一样。带着那份最美好的回忆，将它珍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然後……放下它，放下我，去开始您新的生活，去履行您作为帝王的使命，去成为……那个本该属于天下万民的丶真正的明君！”

楚云瑶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也带着斩断过往的决绝，缓缓流入宗泽誉混乱而痛苦的心田。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毫不作僞的哀伤丶温柔和那份坚定如磐石的告别。那些关于“明君”丶“百姓”丶“美好回忆”的话语，如同沉重的鼓槌，一下下敲击在他被仇恨和执念蒙蔽的灵台上。

他眼中的疯狂和偏执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丶近乎死寂的疲惫和……一种缓慢苏醒的丶巨大的悲凉。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这一年多来的沉沦和丑态，看清了自己是如何亲手将那段最珍贵的回忆践踏得面目全非。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城隍庙内的光线都变得更加昏暗。终于，他缓缓地丶极其缓慢地直起了佝偻的身体。他没有去捡地上的手杖，只是用一种复杂的丶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释然的目光，深深地丶最後地看了楚云瑶一眼。

那眼神里，有刻骨的爱恋，有蚀骨的不甘，有沉重的愧疚，但最终……似乎都化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和一种……放手前的死寂。

他听进去了。楚云瑶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那个迷失在深渊里的宗泽誉，似乎终于抓住了一丝微光，艰难地爬回了岸边。虽然伤痕累累，虽然前路迷茫，但至少……他不再疯狂。

然而，就在这沉重的丶仿佛达成某种无声和解的寂静即将蔓延开来时——

“砰！！！”一声巨响！

城隍庙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厚重木门，被人从外面用一股狂暴无匹的力量狠狠踹开！破碎的木屑四散飞溅！刺目的天光瞬间涌入昏暗的庙堂！一个高大挺拔丶周身散发着骇人戾气的身影，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堵在了门口！深紫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那双鹰隼般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死死地锁定了庙内的两人！

正是段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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