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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沉默下来,房内陷入寂静。
楚祁一动不动地跪伏着,屏息以待。
“可是。”皇帝忽然开口,“自你返京当日,太医院便已封禁,再无任何人出入。所谓药量惊人,已是数月之后,外人绝无可能得知分毫。”
楚祁心中一凛,猛然抬眸,对上皇帝深沉的目光。
“祁儿。”皇帝微微前倾,语气森冷,“若你所言属实,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楚祁喉中干涩,张口欲言,却没能发出声音。
“查。”皇帝靠回锦枕,斩钉截铁地道,“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朕不愿死得不明不白。”
“儿臣遵旨!”楚祁重重叩首,起身退下。
如果皇帝的病情被严格封锁,却仍能被外人所知,唯有两种可能:一是宫中尚有更深的内应,二是……那个人,正是加害皇帝之人。
太医院中,上至院判,下至胥吏,乃至于值守的护卫,以及运送药物的太监,都被重新盘查了个事无巨细,终于在一个胥吏处查到端倪。
那胥吏确是陆相远亲,蹊跷的是,在严刑拷问之下,仅供出在去岁皇帝偶感风寒时,曾向陆相报了一次信,之后便再无联络。
而这次报信,显然不能推断出皇帝的真实情况。故而,查案方向便只能转向第二种可能。
可若真是投毒,那究竟是如何投毒,病情又为何如此诡谲?
且不说皇帝用餐日日有宫人试毒,试毒的宫人并无半分异样。
光按严密封存的诊录所载,起初皇帝确是寻常风寒。天气冷热交替,皇帝夙夜操劳,风寒偶也有之,照理不过一旬便可痊愈,可最近的这一次病症表现,分明与往日并无不同,却为何愈演愈烈?
楚祁为此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白日里强打精神临朝听政,批阅奏折,又亲侍皇帝榻前,不过数日,便已憔悴万分。
“殿下……”李公公实在忍不住,出言劝谏,“您身负重任,更要保重贵体。若殿下有失,大楚江山将何以为继?要不……您暂且出宫散散心?”
楚祁摇头道:“父皇病情严重,案情毫无进展,如何安心离宫?”
“可是……”李公公迟疑片刻,压低声音道,“外头对萧大人多有流言,为不扰您理政,他始终忍气吞声。但毕竟也是年纪轻轻的官员,怎会对官声前途毫不在意?”
“流言?”楚祁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是……”李公公讪讪地将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语一一道来,话音还未落地,便见对方铁青着脸,大步往殿外走去。
楚祁一路阴沉着脸出了宫,吩咐马车往刑部衙署驶去,在刑部官员战战兢兢的问安声中径直走向刑部尚书的值房,与对方闭门商议,直至近乎下值时分,便沉着脸走出值房,重新在在一片问安声中登上守候于衙署门口的马车。
马车启动,又往工部衙署行去,正巧截住刚迈步走出工部大门的萧大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自帘内探出,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容置疑地将萧大人拽入车内。
“殿下……”看着楚祁阴沉的面色,萧承烨不敢挣脱,只伏在他怀中,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为何不告诉我?”楚祁捏着他的下巴质问。
“……”瞬间明白了他所指何事,萧承烨一时语塞,随即道,“只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话语罢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我不允许任何人轻慢于你,包括你自己。你是我的人,辱你颜面,便是打我的脸,你可明白?”楚祁沉声道。
萧承烨环住他的颈项,无奈一笑:“臣知道了……还请殿下息怒,莫要气坏了贵体。”
“日后莫要再独自承受。”楚祁轻抚他的发顶,声音低柔,“否则,我绝不轻饶。”
萧承烨失笑,倚在他肩头,调侃道:“臣知错,再也不敢了。下次定然声泪俱下地呈送折子进宫,请殿下为臣出头。”
“这还差不多。”楚祁收紧臂弯,静静拥着他。
萧承烨抬起手,指腹轻轻拂过他的侧脸,又滑落至脖颈,顺势往下触及突出的锁骨,最后按上他的肩头,低声道:“殿下瘦了……听闻您下令大军北征,可是因此事忧心?”
“不是。”楚祁摇头,轻轻覆住他的手,语气凝重,“父皇的病,恐怕另有隐情。”
萧承烨蓦地直起身看着他,蹙眉问道:“殿下此言何意?”
于是楚祁一五一十地将与皇帝的对话、近日查案所得,以及种种推断一一道来,末了道:“如今最令人束手无策的,便是父皇的病症缘何愈发沉重。若是中毒,父皇平日里的饮食,皆有宫人先行试毒,可宫人均安然无恙,实在令人费解。”
萧承烨眉头深锁,垂眸沉思。
楚祁静静地望着他,未发一言。
半晌,萧承烨重新抬起眼眸,试探着道:“依殿下所言,陛下染了风寒后,病症并未如往常般痊愈,反而愈演愈烈,是么?”
楚祁点头应是。
“且那胥吏正是陛下染上风寒之后,向陆相传了消息。”萧承烨一字一句地道,“有无可能,是药中有异?”
楚祁蹙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他们在药中下毒?”
“极有可能。”萧承烨道,“若非如此,何以解释饮食无虞,病情却日益沉重?且太医院常用药多不会安排试毒。纵有试毒之举,也不过是象征性抿一口,若是慢性毒物,药量不足,自然无法试出。陆相若真是下毒之人,自然能知道服药多久病情会进展到何处,故而无需再度传信。”
楚祁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确是一个可能的方向。”他抬手将萧承烨重新拥入怀中,柔声道,“幸得有你,承烨。否则我至今还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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