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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着脸看他,那双眼透亮清明,瞳仁上只映着他的身影,又清晰又纯净。
她对他细细柔柔地笑着,略带窘意的缓缓说道:“我是不是又把你忘了?我……我一想事情就容易忘记别的事……幸好,这次没有把你弄丢了。”
楚天绪微讶,却因为她的话而眼波轻漾,他看着她很轻很慢地摇了摇头,话却依然很少。
这半月来,只要她外出去那个湖边画画,他都会跟着一起去。最开始的五次,明明是俩个人同行,可不管是一前一后走着,还是并肩而行,她却总是会被路上所见的人和景所吸引,而忘记他的存在。
有时她会望着一棵树看很久,有时她会往古旧杂乱的小巷里钻,有时甚至会跟着陌生人走了。
楚天绪等过她,拦过她,拉过她,也有几次只是像今天这样无声地跟着她。
她的确很容易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但那样的她是肉眼所见的快乐和自由,所以他担心着她的安危的同时,也纵容着她的各种特别。
只是偶尔,他不想被她忽视的时候,想让她也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时,他会故意停下、故意躲起来、故意迷路,就为了等她察觉、等她发现、等她着急忙慌地回头来找他。
十次以后,从来都是家里人围着她转的人,竟也被迫学会了,要时不时看一看身边人是否还在,想一想同行人心情如何,有时甚至要停下来等他,或者牵一牵他的衣角,省得又把人弄丢了。
她仿佛察觉不出多了这样一个同伴后,其实被占去的时间多了很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了,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丝毫的不适,好像他是再自然不过的一种存在。
江雨棠等着他走到自己的身边,然后将手轻轻搭在他背在肩上的画具袋上,眉眼弯弯地笑道:“我以前也经常把我妈妈搞丢,把她吓哭过好几回。小时候我爸爸要是带我出门,从来都是抱着的,都不敢让我一个人走。我哥哥最烦带我,要是不得不领着我去玩,他都是直接拎着我衣领子走路,有时他要跟他的朋友玩,就用衣服把我绑在树上或者电线杆上。有几次被爸爸和妈妈看到了,他回家就会被打得很惨……”
楚天绪听着她慢慢缓缓地说着话,随着她笑而笑,随着她恼而恼,从小被严苛要求的情绪不外露,在她面前却是最轻易显露出来的。
他喜欢让她在身边,喜欢听她说听她笑,喜欢与她有关的一切事。
她的手垂落下来,又放上去,有两次碰到了他的小臂和手背,她完全无意识,他却热烫了那两处的肌肤。
从小不喜与人相近,所有的肌肤相触都令他厌恶——原来这种不喜和厌恶,遇到喜欢的人时,是会迅速转变成欢喜和渴求的。
楚天绪微垂着头,却不敢转头看她,只能用余光一次又一次,偷看着她的眉眼,偷藏着她的笑容,偷偷地喜欢着她……
一路相伴而行,或漫步于树荫之下,或快走于烈阳之中,无论慢与快,无论凉与热,因为彼此的陪伴,因为那些笑语,而变得不在意和不重要了。
到了湖边,她总能快速地进入状态,而一旦开始画画,他也就不在她的世界里了。
有时,他会故意坐到或站在她的视野里去,让自己成为她的画中人,那样的话,她画多久,就能看他多久。
有时,他会在她身后晃荡,把一些想把她当成画中人的心思隔绝在外。他会用伞挡着她,或占有欲极强地站在那里,只要目光一扫,那些人就不敢多看她了。
就这样时常无所事事地消磨掉一整天,这在他还是楚家的长子长孙时,是绝无可能的事。但在洛城,在她的身边,他就可以这样自由自在的活着。
可到了雨季开始的时候,他又变得更贪心了。
俩人不能出门,就整天都同处于屋檐之下。
江雨棠并不受影响,她太习惯独处了,甚至这样的状态才是她最喜欢的。她可以闷头画画,彻底沉浸在自己的喜好之中,累了直接往后一躺就可以倒在床上睡觉,醒了起身就可以继续画画。
她总是废寝忘食,且乐此不疲。她的世界完全可以没有他的存在,她的喜怒哀乐完全可以与他无关。
楚天绪却烦躁至极,他的教养和他对她的尊重,让她的房间成了一个禁区——不请不入。
可是,他很想进去,很想离她更近些,很想她只看着他,很想让她一直一直跟自己说话。
然后……他开始装病,开始不要脸了。
他辗转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轻拧开了她的房门,留下一指宽的门缝,然后等听到她起床的声响后,开始裹着毯子躺在沙发上不断的咳嗽。
果然,她听到了,她出来了,她着急了。
她问他哪里难受,摸他的额头,给他倒水和找药喝,为他煮小小粉粉的馄饨,泡香甜的花茶,所有她能想到的和她能做到的,她都尽力为他做了。
那一天,那整整一天,她都没有拿起自己的画笔,而是把所有的心思和时间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夜,她没有关上房门,大敞着透着床头灯的光晕,为得就是能在房里听他的动静。
病了三天,他自己都觉得再病下去不成样子了,也就只能好了。
她非常高兴,然后就奖励了自己又闷头画了一天。哎……
病好的第二天晚上,他喝水时把沙发给泼湿了,完全无法再睡了。屋里是还有一间空房,但就像所说的那样,那是一间‘空房’,所以里面连张床都没有,根本不可能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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