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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霖之怒攒起一口气,硬撑着揪住对方的衣领,半扬起满是酒气的上身,像摊烂泥似地糊在他的胸口,仰着脸想冲着人大骂,可她双眼迷离,车里光线又昏暗,根本抓不准眼前人的实体。
她软绵绵地抬手,想攀住她哥的肩,但不听使唤的手却一下子钻进那人的颈侧,发凉的手贴上热烫光滑的皮肤,只一下就让她觉得无比的舒服。
结果没良心的江岚之竟然立刻就捏住她的手腕,而且还开始推她,想甩垃圾一样的想甩开她。
她更加伤心,大受刺激得也执拗任性起来,索性将头一扎,双手一揽,粘着人死活不放。
“哥……哥,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你是不是……终于嫌我烦我,所以也不要我了?你别讨厌我,别瞧不起我,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她呜咽出声,前言不搭后语的反复胡言,又像个孩子一样拼命往人怀里又贴又钻。
终于,她哥应该是良心发现了,忽然就不动了。
有人声交谈起来,但江霖之听不清楚。
没一会儿,车门被打开,有人很是不客气的拉扯着她的胳膊,用力到她觉得很痛,也不得不松开手。
她被人拖了出去,然后被人架住往光线明亮的地方走。
车子启动的声音和江岚之的喊声同时响起,江霖之的最后一丝意识,消逝在她哥接住她的那一瞬间。
路灯的光影交替,车子从最是繁华的城区离开,开往城东丰华山半山腰的楚家别墅。
浓密的树荫笼着一盏比一盏寂寞的山灯,宽平的柏油路盘旋而上,沿路再没有一人一车,漫漫延伸似没有尽头。
豪车的车前灯再是澄亮,却也很快被浓稠的黑夜侵吞了,让开车的人总有种正开向无边深海的错觉。
司机老梁已在楚家快二十年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刚来时,正是楚家翻天覆地之时。
那时前任楚家掌权人楚寒刚出车祸去世,留下一个还未满二十的长子楚天绪,以及只比长子大三岁的漂亮继母和才五岁的幼子楚天继。
当时,满城的风言风语。
有说楚寒是被人设计害死的,有说楚天继是他妈跟外人私生的,有说楚天绪和继母私通,生下楚天继,又联手害死楚寒夺家产的。
各种各样的谣言满天飞,无一人关心一个年轻的寡母,和一对无依无靠的兄弟,在群狼环伺中该如何存活下来。
他记得,那一年,楚天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他第一次看到他,就惊艳于楚家大少爷姿容的妍丽和身形的高俊挺拔,以及气韵的清傲孤绝。
明明还是少年的形容,却因为家庭的巨变,而硬生生长出了一身的冷锐锋刀,让人只是望上一眼,就不敢小瞧于他。
他从未见过那般好看的人,也从未见过让他那般心生怯意的人。
刚参加完葬礼的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皮肤天生比常人细白,所以衬得他的发色和瞳色格外黑亮,特别是那双眼睛,几乎有种妖异的美和骇人的冷。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大厅的黑色皮质沙发上,腰背挺直,坐姿端正,完全没有富人的轻慢和傲慢,更像在等老师上课的好学生那般,与他傲人的身份和本该最是张扬的年纪,丝毫不符。
因为车祸的调查结果是司机操作不当而导致的,所以楚家另外的三个司机都被辞退了,从而需要再次新招人选。
候选的司机有十个,个个都有过特种部队的经历,楚家更是对每个人都进行了详细的背景调查,和细致的心理测试,可以说当时领到他面前的人,都是绝顶的好手,谁也不认为自己会被淘汰。
每个人都经历过血雨腥风,心理抗压能力个顶个的强大。
但是,当那个漂亮地让一众大老爷们都看直眼的少年,用他那平淡的眼眸扫视而过后,其中七人却都被他看得莫名红了脸,然后没脸红的三人就被留了下来,老梁就是其中之一。
楚家新任家主,一句话没说也没问,就用那一眼,选中了三个贴身保镖兼司机。
从那以后,他从小梁渐渐成为了老梁,跟着楚天绪内斗自家叔伯,外争楚氏天下,不顾亲疏,不忌强敌,分毫必争,绝不退让。
二十年来,老梁亲手替楚天绪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保镖,很多人来了又去,当年一同留下的另外两人也先后离开了,他却一直还在楚家。
后来,他有了家,有了老婆孩子,有了不错的房子和车子,家人也富足安宁了,退休养老的钱更是早就存够了,但他就是没有离开的想法。
他不是舍不得丰厚的报酬,也不是舍不得楚家能给予的资源,更不是舍不得楚家。
他只是……舍不下那个人,那个从少年变成青年,再到中年,财富已不可估算,身份地位更无需多说,但这么多年来,却始终孤身一人的楚家家主楚天绪。
三年前,楚天绪忽然就开始避世,虽然至今仍帮着唯一的亲弟楚天继坐稳那把椅子,但几乎已不在人前露面了。
他也从楚天绪的专职司机,成为了楚天继的司机。
而那个深居简出的人,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爱好,不爱环游世界,也不爱美人美酒,连种花伺草的心情都没有,很多时候他就只是坐着,面无表情,呆呆地坐着,却也不见他在想什么,或欣赏什么美景。
他就像突然之间丢了魂,或者说像失了活着的目标和热情,只剩一副皮囊,然后等着慢慢老去,慢慢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楚天继想过很多办法,包括医学上的,甚至连各种迷信的招术都暗地里使了,依然改变不了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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