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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绪每说一字,胸口的痛就加剧一分。
其实他从来没想过要有自己的子嗣,在他原有的观念里,他丝毫不想再让楚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可是,唯独那个孩子不一样,那是他和心爱之人的结晶,是他愿意满怀爱意,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孩子。
可惜,他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徐映云有些激动道:“那个孩子本来就留不住,刚查出来,医生就不建议怀下去。可是……可是小雨就像母女连心一般,在做手术的那天就忽然清醒了过来,然后死活把孩子留了下来。整个孕期,小雨都极为辛苦,她的身体本就很虚弱,病情也一再反复,但每一次在失控前,她都像是靠着顽强的意志把自己拉了回来。
“小雨那时候太年轻了,无论是身和心其实都不应该孕育一个孩子,可她就是拼了命保下来了。”
楚天绪听得双手发颤,忙将手藏到桌下紧攥成拳,却还是抑不住颤抖。
“她……”他难以置信,想问很多很多,却舌头打结,喉口闭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是凭着什么才撑下来的?她又是为了什么想要那个孩子活下去?为了他吗?
雨棠,你是为了我吗?知道我在这世上孤苦一人,所以才想多给我一个家人,是吗?
母女?母女……所以,那个孩子是个女孩?他的宝贝,他的宝宝是个……女孩?
那个理该被他捧在手心,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小公主,就……这么没了吗?
楚天绪低下头去,想忍,可还是没能把眼里热烫的眼泪倒流回去。
一滴,又一滴,晶晶亮亮地落在了桌面上,他的手背上。
徐映云看着对面痛苦难当的人,悠悠长长地叹了一声。
她又望了一眼江晚枫,见他也正绷着脸,红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楚天绪落泪不止。
她伸手将他的手紧握,略微一顿,柔了声说道:“天绪,小雨用命生下来的孩子……她……她其实还活着。”
楚天绪猛然抬头,却是双眼发直,像失了魂魄一般……
“一直替小雨做检查的医生是我婆婆的朋友,在小雨快七个月的时候,有一天,那位阿姨跟我婆婆说,有人通过院长在向她打听小雨和孩子的情况,而且小雨的病例也被人全部要走了。
“我们完全弄不清楚情况,只猜测盯上小雨的人可能就是害她的人,但用尽了办法,还是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我公公和婆婆怕那些人对小雨和孩子不利,很快就想好了法子。那时候,我已怀孕九个月了,就对外面说我怀得是双胞胎,最后生产的时候,也求了那位医生阿姨帮忙,说另一个孩子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好,转去隔壁市里医治了。
“后来,等小雨生下孩子,她的情况也变得更糟,身体和精神都崩溃了,整整三年都待在医院里。因为孩子生下来就很虚弱,我们就演了一出戏,让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以为那孩子没了。等过了三个月,她就成了我的双胞胎女儿。”
楚天绪神思不属地往外走,结果绕了半天,竟是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他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下,被山间的阴凉激得浑身发冷,如同孤身陷在冰天雪夜之中,就像……那个他忽然找不见她的夏日黄昏。
楚天绪不想再回忆那段天地无色的灰冷日子,近乎仓惶地闭眼垂头,一动不动地直挺挺僵立着,任由那本应怡人的山风,将他的身与心都吹透吹散……
他的孩子,他和雨棠的女儿……还活着,那么鲜活、鲜亮、有趣、蓬勃的活着,她还在,她一直都被家人们好好照顾着,被好好爱护着……
霖之,她竟然就是他的孩子,他的女儿,他余生的半条命啊。
楚天绪心潮翻涌奔腾,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和平抚,他只觉胸间喉头又苦又涩,而且源源不断、绵绵不绝。
他举目四望,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又能去何方。
他无比欢喜,又无比害怕,此刻的他根本不敢去面对,他这一生当中最重要的那两个女人了。
该如何去靠近,该如何去解说,该如何去求得原谅,该如何倾尽全力去保护……
他真是怕极了。
楚天绪开始绕那棵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大树,绕到第十圈时,他才慢慢停下来,凝目看着正前方连绵浓翠的层山,缓缓长叹一声后,终是迈步朝那条,尽头有所爱之人在等待的路走了过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老梁站在离车五六步远的地方等着。
他刚一走近,老梁就快步迎了上来。
楚天绪一看他额上的汗,以及脸上不自然的惶急,便猜测车里的人应是醒了,不然也不会把这跟着他历经大风大浪的人急成这样。
他轻浅一笑,眉眼间再不复冷肃,而是全然地柔软。
“先生,你可算回来了。”老梁一副迫不及待地模样。
“雨棠醒了?”
“醒了,你下车不到十分钟,江小姐就醒了。我立刻把画本和笔给她,她的确没吵没闹,可是瞧着就……”
楚天绪心知肚明的看了他一眼,可就是想听一听在别人眼中她对他的依赖。
“就怎么样?”
老梁苦哈哈地说:“瞧着就不怎么高兴。画纸撕了一张又一张,后来把画本和笔也扔了,现在还在车里哭呢。”
楚天绪眼睛一瞪,怒道:“她哭了?哭多久了?都哭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说着,快步冲向车子。
老梁愁苦得脸都挤在一起了,冤枉得小声嘀咕:“打得手机都快没电了,你也没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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