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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晚偏着头,仍旧望着雨幕里的树,“我之前说我爸为情染毒是假的,现在看来他也是有过真心的,他爱吃石榴,我妈妈就会一颗一颗的给他剥好,其实有人为你剥石榴是非常幸福一件事,这件事琐碎又考验耐心,可我妈妈每次都甘之如饴的做着这件事。”
“后来我妈妈去世了,我和我爸去那棵树上摘石榴,却再也没人会给我们剥石榴了,石榴籽被我剥得汁水乱溅,没一颗是完整的,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妈妈真的离开这个家了。”
林遇听到这里,心里一沉。
他也曾体会过亲人离世的悲伤,其实这种悲情并不是爆发式的,它一直留存在某些细微的琐事里,然后在某一刻因为某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泄洪一般的淹没平静的心情。
“从那之后我爸就再也不吃石榴了,我也不吃了,因为我妈说石榴汁染在衣服上就洗不干净了。”
石榴汁代表的也是母亲为她留下的回忆,怎么可能忘得掉呢,又怎么敢轻易触碰呢。
“因为我爸工作忙,我也要上课,没了以往的悉心照料,这颗石榴树长得就没有以前好了,结的果子都又酸又涩,再也没人吃了。”陈晚的语气有些无奈,“不过每到下大雨或者飘雪的时候我爸就会支个棚子,把它保护起来,有人笑他说这棵树结的果子也不好吃,没什么用了,不如砍了别占地方,我爸还和那个人打了一架,之后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着我妈妈的遗照哭了好久,像个小孩儿。”
“后来我学了首诗,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才明白为什么我爸每次看着石榴树开花结果的时候会那么悲伤。”
一年一度,一期一会,这份思念短暂又久远。
陈晚叹了口气,望向林遇,“他连这棵石榴树都不管了,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林遇喝了口水,靠在墙边看她,目光沉沉。
“在我小学的时候,我父母很忙,家里没人陪我,所以养了一只金毛狗,名字叫二条。”林遇忽然开口,不疾不徐的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
“二条?”陈晚微微挑眉,“麻将里的二条?”
林遇抬手蹭了蹭鼻子,“嗯,因为我那时候挺喜欢看人打麻将的。”看陈晚不甚在意的模样,他还是补了一句“现在我不喜欢了,不太社会主义。”
陈晚抬眼,笑了,问他“然后呢?”
“二条一直陪着我从小学三年级到高中一年级,十年光阴,可是有一天我回家却发现在哪儿都有找不到它了,翻遍了附近的每一个角落都没看到。”
林遇说到这里,仰着头,呼了口气“我又哭又闹,父母觉得我一个高中生了还这么不稳重,他们认为我只是因为狗丢了而难过不舍,其实我知道,我只是在为失去的那段快乐时光感到遗憾,二条带走了我和它之间整整十年的快乐,我父母那时候安慰我,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找回来也只是找个念想罢了。”
陈奕迅的歌词里有一句“感情是用来浏览还是用来珍藏,好让日子天天都过得难忘。”
很多时候人们怀念一件事物,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多么难忘,只是它承载着自己的情感罢了。
“但我没有放弃过,有一天真的找到了它,我很开心的把它接回家,可它却不让我碰,医生说它得了皮肤病,而且对于一只狗来说,二条真的很年迈了。”
“猫或者狗是很有灵性的,在知道自己快要死亡了的时候它们会避开自己在乎的人,然后从容的等着那一天,二条没过多久还是死了,可是我没哭,反而生出了悔恨。”
“我想着如果那时候我没有把它找回来,也挺好的,这样子我总会存有侥幸之心,我觉得它一定还活着,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林遇说完后,静静地看着陈晚。
有些话只需要点到即止,道理听的再多,终归是别人的感悟。
有些事如果觉得过不去,意难平,那就试着放下,要让过去过去,让未来到来。
“后来我也喜欢过别的小狗,而你也没有穿沾着石榴汁的衣服对不对,生活就像日历,每天都在翻篇儿,不要一直把自己留在昨日。”
陈晚知道他在说自己囿于往事,她在世上最亲密的血缘关系反倒成了束缚,将她紧紧缠住,让她裹足不前。
“二条是不是很可爱?”她忽然问。
林遇顿了顿,眼底攒出玩味的笑,“应该说很憨吧。”
小时候的林遇每到寒暑假都会去乡下爷爷家,二条是个粘人的狗,总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林遇上山下坡。
某次爷爷让林遇去地里挖土豆,林遇在地里埋了些狗粮,引着二条去找,然后二条傻乎乎的顺着狗粮气息刨土,翻出了好多土豆。
“我聪不聪明!”说到这里,林遇露出了他的本性,咧出一颗虎牙,笑得很恣意。
陈晚点点头,“可是都说金毛很聪明的,它就没有做过很聪明的事吗?”
“也有一件事儿,二条救过我。”林遇收起笑,别过脸,抓了抓头发。
他在讲之前还辩驳了一下,“其实你知道的大部分北方人都是旱鸭子。”
陈晚对他耍无赖的性子又刷新了一层认知,但还是好脾气的点了点头,无奈道“你说是就是吧。”
林遇闻言,清了清嗓子,“那必须是。”
在林遇小朋友四年级的时候,学校里有学生不幸发生了溺水事故,于是校方决定开设一门游泳课,也让学生多学一门保命技能。
林遇是旱鸭子,一到水里就跟秤砣入海似的,泡儿都不冒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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