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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越过去拍拍吴小松的肩,吴小松朝他感激地点点头。
吴小松继续讲下去:“小时候我很叛逆,经常捣乱,经常离家出走,他也不恼,一遍一遍地找我回来,一遍一遍地教我做人的道理。”
“长大后,我去上海工作,我劝他找个老伴,他不找。后来我在上海定居,叫他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他也不搬。”
“后来我工作忙,也没时间管他,去年邻居告诉我,他一整天没回来,我从上海飞回来,找了两天才在派出所找到他。”
“派出所的警察说,他那时躲在一个桥洞里面,不肯跟警察走,嘴里还喊着‘我要在这里等小松’。”
吴小松说着说着哽咽了:“那是我小时候离家出走的时常躲的地方,我小时候不敢躲远,怕他找不到我。”
徐凌云眼眶也红了。
吴小松接着说:“他自那次犯病被我找回后,就好像好了,他还是不肯跟我搬去上海。”
“我把他送到养老院,前段时间他病情恶化,我辞职回来照顾他,他已经不认得我了。”吴小松掩面而泣。
傅山越说:“老人是生病了才不认得你的,不要自责。”
“可是他天天把伍淑珍挂在嘴上,嘴里天天念叨一些植物名称。”吴小松看向病房,说,“你们看,他还记得伍淑珍,却不记得我了。”
伍淑珍教授从病房里出来,向吴小松招了招手。
吴小松进去了,徐凌云和傅山越也跟进去。
老人一看见吴小松,就向他招招手,让他把耳朵凑过去,老人小声地在他耳畔说:“李老师,请你对我家小松宽容些,他是我领养的孩子,比别人家的孩子敏感些。”
吴小松泪流不止,傅山越给他递纸巾,拍拍他肩膀。
哭过一场后,吴小松把父亲的旧信件都送给伍淑珍老人,他说:“这是我爸四十多年的遗憾,请您务必看一看。”
老人打开布包,看到那么多信件,都按照年代先后,码得整整齐齐的。
她戴上老花镜,一封一封地拆开看,有时笑,有时摇头,有时落泪。
学生劝她:“这一下子看那么多,劳神伤心的,要不带回去看?”
伍淑珍老人摆摆手。她很快地看完了所有信件,摘下老花镜,问吴小松:“你爸爸这些年,都没找对象吗?”
吴小松说:“我记得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他也谈过两个,最后都说不来,不了了之。”
伍淑珍看着颠来倒去背着主席语录的吴树正,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句:“小吴同志啊……”
伍淑珍老人看完信后又跟吴树正老人说了会儿话,只是他前言不搭后语,他一会儿就精神不济,要休息了。
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当时惘然,追忆徒然。
现在,吴树正老人被困在最让他遗憾的时间里,伴随他走向生命终点的,只有这些遗憾。
而遗憾的,又仅仅是吴树正一个人?
徐凌云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对不对,好心替信件找主人,却凭空为世间增添了这多愁。
她转头看向傅山越。傅山越目光悲伤,若有所思,察觉到徐凌云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他唇角微微一弯,在她耳边说:“不要难过,你做的是对的。”
她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懂。
短暂的见面后,伍淑珍老人又跟吴小松和吴树正老人说了些话,就跟他们告别了。
伍淑珍老人上飞机前,对徐凌云说:“吴树正刚下乡时,不过十五六岁,是个半大孩子,他老是要看我当时正在做的标本书。我今天想送给他,但他已经忘了,也不认识了……我把它送给你吧,就当是微薄的谢意。他写的信,他儿子都给我了,我都看完了,也送给你吧。”
兜兜转转,徐凌云捡到的那个旧挎包,又回到了她手上,里面装着信和标本书。
徐凌云忙推拒:“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的。”
“收下吧,我也是差不多要入土的人了,留着这些干嘛呢?”伍淑珍老人坚持要徐凌云收下,徐凌云推拒不过,只好收下。
徐凌云非常敬佩伍淑珍,古稀之年,没有认天命,独立果断,又心怀温情,拿得起,放得下,充满行动力,好酷。
送别伍淑珍老人,徐凌云回家打开标本书,发现扉页写着三行娟秀又刚劲的字:
“无用之用,其用甚大。无功之功,其功甚博。送给徐凌云小友。”
落款是:“伍淑珍2022年9月。”
徐凌云感慨万千,她录了一集视频,把她促成两位老友世纪相聚的事迹大略说了一下,然后总结道:“我今天才发现,捡破烂非常有意思。比我之前做的事都有意思。”
这集视频很好录,她把视频放出去后,瞅了瞅窗外的月亮,好圆啊。
徐凌云越累越睡不着,她想叫傅山越一起去赏月,又怕打扰到他。
上次她强行用钥匙打开他的房门,他没说什么,但徐凌云知道他是不高兴的。
徐凌云跑到天台拍摄差一点就圆满的月亮,回到自己房间,把照片发送给傅山越,说:“中秋快乐。”后面配了个表情包,是一只青蛙在望月,嘴里还叫着:“孤寡。”
大壮在对面浴室里,边洗澡边唱网络神曲:“哦北鼻呜呜弄你等死(ohbabywu~longlydance)……”
没想到傅山越竟然也没睡,他发消息过来:“青蛙说谁孤寡呢?”
徐凌云则答:“孤寡青年向孤寡老人问好。”还配了个王子韬秃头“te”的表情包。
傅山越:“我看了你这两期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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