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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一眼便能望穿的歪理邪说,为何能坑骗如此之多的百姓?”
“走投无路之时寻个依托罢了。这等小儿把戏,放在平时大部分人都能一眼看穿,要让人相信,必须先费上一番口舌。可灾年不一样,这些灾民本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念俱灰的时候,有人来上一句能让他不再忍饥挨饿受苦受难,莫说是平头百姓,便是换做认识字的读书人,也没几个狠得下心不信。”
“话虽如此,可他们闹得这么大,官府便不曾整治吗?”
“谁晓得,兴许是孟贞元有意为之。一个人交五升米,神符神水另外算钱,你想想,这中间有多少油水。乡野传教收粮,城中高价卖粮,只消几个一钱不值的小把戏,便能套得数不尽的真金白银,换做哪个贪官,都不会轻易放过这笔巨款。”
见小商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晏清摇了摇头,轻叹:“这样的事情在衡国遍地都是,我只是随口说了个最简单的,不必惊慌,见多了就习惯了。”
“谁要习惯这些东西呀,让它们消失才是正理。”
说完,小商也没再把精力放在这上头,而是转过身继续观察那些满脸疯狂的教徒。看着看着,一条妙计浮上心头,她扣动左边扶手下的铁环,将竹管对准几个唱念声最为洪亮的,铆全身足力气按下侧边凸起。
“有人出事了,教主!”
随着几声惊呼,人群四下散开,跟着又围作一个更大的圈,圈中赫然横着三具躯体,他们脸色青白,看上去仿佛已经逝去多时。
大抵是因为人群换了位置,此刻他们三人竟被围进内圈,恰可看清那所谓教主的一举一动。教主生得肥厚敦实,长着一双鲶鱼唇,留着两撇八字须,佝偻着脊背,一步一顿地朝地上那三人走来。
“下次提前说一声,切不可轻举妄动。”
心头突然响起先生的声音,小商抬头一望,果然看到先生略带无奈的笑容。先生在素舆上轻点数下,缓缓握住她的手,传音道:“他们人多,又都是被迷了心的教徒,还有人于中挑唆,贸然行动容易打草惊蛇。”
晏清传音之时,教主已经挪到了人前。他弯下腰像模像样地探了下鼻息,又从随从手里取出一瓶神水,胡乱划了几下后举在空中展示起来,转了一周才将神水递给随从,命随从喂给他们。
随从掰开他们的嘴,分别灌了半瓶神水进去,不多时,地上三人的面孔便又有了几分血色,引得不少教徒跪拜下去,连声高呼教主圣明,感谢老祖赐下恩泽。
见状,晏清眼中泛起一丝冷意。他将手掌轻轻一翻,隔空朝地上弹了一指,那三人瞬间又变得脸白如纸,就连胸膛的起伏都不复存在。
“教主,他他他……”
随从跌坐在地,神水瓶子也被他失手砸了个粉碎。见他如此,周围教徒都慌乱起来,纷纷伏在地上连连叩首,一个个都说着什么祈求老祖宽恕。
“莫要惊慌,莫要惊慌。”教主张开手臂稳住众人,朗声道:“老祖有好生之德,一定不会轻易抛弃我们。他们三个落得如此下场,必是哪里冲撞了老祖。念在他们皆是初犯,本教可以帮他们乞求老祖宽恕。”
说着,教主走上作法的台子,举起木剑左右各绕三圈,口中唱道:“谢闻老祖在上,弟子唐胜有急事相求,愿老祖不计弟子冒犯之过,赐恩泽于人世。”
迷津问渡
听到谢闻二字,小商险些笑出声来。谢闻为人,不惧天变、无畏人言,至于鬼神保佑之说,终其一生他怕是不曾信过半句。这样一位踏实肯干的能臣,竟被这位教主奉为劳什子的老祖,真可谓贻笑大方。
谢闻若真在天有灵,头一件要做的事恐怕就是劈死这位教主。
“打一发右手边的银月针给他。”
小商正感慨着,耳边骤然传来晏清的传音,惊得她猛一激灵。她还是头一次听先生用这么冷的语气说话,一时间有些适应不来。她壮着胆子抬起头,只见他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根弓弦,仿佛随时准备射出闪着寒芒的羽箭。
不应该呀,他对谢闻又不怎么敬重,甚至还称得上反感。往日先生讲书时,除了实在绕不开谢闻的史学水学,其他科目他宁愿七拐八拐地举十多个例子,也不会多提谢闻半句。平时漠视到连多提一下名字都不肯,而今却因为一个坑蒙拐骗的由头便满脸怒容,着实令人费解。
见她迟迟不肯动作,晏清干脆自己握了扶手,略调了下方向便直接按下木块。跟着,前面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那教主呲着牙丢了木剑。捂着大腿在原地跳了起来,跳了约莫十来下,教主再没了力气,竟开始挺在地上打滚,粗哑无比的嚎啕声响彻天空,听得小商几乎要把隔夜饭呕出来。
“教主!”
如神明一般强大的教主也会如此狼狈,难道老祖当真弃我们而去了吗?怀着这样的想法,在场教徒跪成一片,争着以头抢地乞求老祖原谅。不过也有十几个心生疑惑的,他们虽不曾直接离开,却也没有磕得那样真情实感。
小商暗暗记下这十几人的样貌,正要同先生交流时,忽然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听随从的话,这位书生好像是他们的左护法。书生命几个教徒摁住教主,探了一番他的脉象,眼中掠过一丝震惊,却还是强作镇定,继续检查教主的身体。
他检查得极为细致,一寸一寸看下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小商看着他动作,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生怕被他找到银针。哪知不到半盏茶功夫,他脸上便浮起一抹了然,他振了振衣袖,全不经意似的划过教主大腿,看动作应该是拢走了银针,不知道的看上去却只是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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