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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女子这一连串发问又实在真切,教他不得不怀疑上将军的过往。思量许久后,他给出了一个极为含糊的答复:“同当年一模一样,还是以军帐为家,以征战为乐。”
“好,好一个军帐为家征战为乐!”
妇人大笑起来,两滴眼泪滚落颊边。邹默刚要解释,便被她一挥手打晕在地,斥道:“不肯亲自来见我,竟派了这么个废物!”
小商扑过去将邹默检查一遍,发现他只是昏迷后松了一口气。她抬头望向妇人,眼中多了一抹悲悯,轻问:“你是天璇簪,对吗?”
“果然聪慧,不愧是能让玉衡认主的人。”
先生说过,星仪之间可以相互感应,所以她并不惊讶天璇知晓玉衡箫一事,而是缓缓走到她身边,递上了一方帕子。
方才听她言语,她大概能推出她和上将军的过往。无非又是个薄命女偏遇薄幸郎的荒唐故事,美人抱枕而来,满载一腔欢喜;将军拂袖而去,空余一地痴怨。
这种故事,她在村里见过几个,在话本里也翻过不少,眼下再见,虽说仍会为之动容,却没了多少听故事的兴致。
她虽不曾得见上将军,可也知道他在军中的赫赫大名,再看看邹大哥文雅端方的好相貌,严整自持的好气度,也不难猜出当年上将军是何等容止,怪不得能让堂堂天璇沦陷至今。
“为何这样看我?”天璇擦干眼泪递回帕子,一抬眼便见她悲戚的眼神,冷声道:“是觉得我可怜?”
“不是我觉得你可怜,是你自己觉得自己可怜。”
天璇身形一颤,向后退了两步,就近坐上一块青石,变戏法一样摸出一壶酒:“你来之前,晏先生跟我提过你,说你想听我和邹玄的故事。”
“可我现在不想听了。”
“为什么?”
“听了糟心。”
“可我想讲。”天璇略一扬眉,脸上难得的多了一丝舒畅。她倒了杯酒出来,朝小商展示一番便一饮而尽,续道:“横竖我不放你,你也出不了这山谷,还不如跟我吃上两杯,听我说上两句。”
小商无奈,只得缓缓挪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先说好,听故事可以,吃酒不行。林州一个月前发了禁酒令,我身为钦差,理应以身作则。”
“不愧是晏清教出来的人,跟他一样死板固执。这山谷里又没有旁人,你便是吃上两杯又能怎样?更何况我这酒是用山果酿的,不曾用过你林州半点粮食。再说了,你身为钦差,此刻却跟我这个扰乱天象之人和谐相处,不也是不合规矩?”
“这……”
天璇粲然一笑,将一杯酒递到她手里:“怎么,怕我往里面下毒不成?”
“不不不,你若真想杀我,什么时候动手我都躲不过。”
“那你就敢不吃我的酒?”
小商一怔,望着杯里澄亮的酒水,嗅着空中醉人的酒香,想着自己此番的职责,纠结了半晌,终于默念着天璇那几句话,吃尽了杯中果酒。
刚吃完酒,她便觉得头昏脑涨,不多时便睡了过去,再度睁眼,所见之景却是一片血腥。她试着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能轻易穿过那些尸体。
这应该是天璇创造的幻境吧,先生说过,天璇之所以化成人形,是因为吸收了见诛降军的怨气。
不远处有一位少女,生得极为明艳,举止间又带了几分懵懂好奇,好似一朵含羞带怯的山花,和周遭景象格格不入。少女行走在满地碎尸间,脸上尽是茫然。
这少女是……十三年前的天璇?小商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脸庞,终于在眉眼处寻到了几分相似。当年的天璇长着一张丰盈白皙的鹅蛋脸,全不似今日这般一脸苦相,虽说容色依旧,却不见了那份活泼灵动。
先生说过,天璇乃天地灵气所化,生就的长生不老客,能蹉跎至此,无非是因为心境变迁。
夜幕降临之际,天璇终于走出了山谷。山脚下驻扎着平乱大军,此时已经燃起了篝火,放眼望去一片灯火连营。
像是被火光吸引,她直接朝军营走去,被兵士阻拦后,还和他们大打出手且招招狠辣,不多时便轰出去几个小兵,看得小商心惊肉跳。方才还当她是个灵秀女子,不曾想竟如此泼辣。
战况胶着之际,一点寒芒分开众人,直取天璇心窝。来人跃至天璇面前,喝道:“都闪开,本将来会会她!”
听他言语,天璇精神一振,变了招式专攻来将一人。两人来来回回斗了近百合,看得周围将士喝彩连连。见对方实力强盛,将军卖了个破绽诱她出手,跟着手中长枪方向一转,径直横上天璇纤细脖颈。
“你败了。”不带一丝感情的宣判,一如他此刻波澜不起的模样。这将军穿着银甲,看模样不过二十七八岁,相貌英武之余又不乏俊朗,细看过去和邹大哥有七分相似,想来便是上将军邹玄。
天璇愤愤站起,拨开颈侧那杆长枪,嗔道:“不就是胜了我一招吗,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姑娘,你这话也未免太过蛮不讲理。是你先来我军前挑衅,后面又打伤我一干将士,本将不过无奈防卫,又谈何以多欺少?念姑娘年幼,今日之事本将不再计较。天色已晚城门已闭,敢问姑娘家住何方,本将派人送你进城。”
邹玄叹了口气收回长枪,语气虽缓和了不少,眼神却依旧凌厉,全不像放松警惕的模样。天璇低下头,抬头之时眼角赫然多了两滴眼泪:“我不记得家在哪里。”
“不记得家之所在?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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