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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听他倾诉衷肠,小商便已泪流满面,又听到他颤声发问,整个人已然泣不成声,索性扑进他怀里嚎啕起来,哭声里夹着一连串不成腔调的好字,听得晏清心头一揪。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终于消了大半。小商偎在他胸前,啜泣:“先生说的我都懂,可,可我也想了解先生的全部啊。”
“遇见我之前,先生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每一件我都没能陪在身边;遇见我之后也是,动不动就外出云游,我却连先生去哪儿都不知道;现在先生又瞒了我这么多,做什么都不想让我知道。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先生好远好远,远得一辈子都抓不住。”
晏清一言不发地听她控诉完,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动容。他将右手插进她的长发,从发根到发尾梳了几遍,最后又扣住她的肩膀,轻轻将她的身体扶正,对上那双浸透了泪光的眼睛,郑重道:
“小商,除了有些事情暂时不能让你知晓,我不曾刻意隐瞒过你任何事。日后若有机会,我的全部你自会清楚,不过眼下我需要你记住一点。”
“无论我的身份是什么,也无论我隐瞒过你什么,你见到的,永远都是最真实的我。在你面前,我不曾有任何伪装,更不曾有过任何算计。”
“先生……”
看着他真挚无比的神情,她的眼泪愈发不能自控。她知道,先生一直都背负着许多东西,她也清楚,这些东西大部分都不能让她知晓,可知道再多,想起这些,她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难受。
晏清将她拢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哭了,不哭了,再哭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那你还抱?”小商挣出他的怀抱,见他胸前已然湿了大片,自觉有些过意不去,却还是瞪圆眼睛死盯着他。
“我习惯了。”晏清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蛋,又从袖里取出一块新帕子,“先擦擦眼泪,人家掌柜还在外面等着。”
小商望向门口,果然看见一道人影,一时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擦了擦脸。见她慌了神,晏清轻叹一声,抬手替她理平衣领盘扣,提了几句接下来要注意的点,又掐了个诀烘干自己的衣襟,这才拍了下桌案:“进来吧。”
屋门吱呀一声,一位华发男子走了进来,见晏清较自己年轻不少,犹豫一瞬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林州粮行掌柜晏芳见过先生,不知先生来此有何见教。”
“坐吧,我来是想问问林州灾情和粮市情况。”
掌柜也不推让,一掀衣摆坐到了下位,抬头一看,才发现上位竟是个坐着素舆的清丽少女,只得看向晏清:“先生,这位姑娘……”
“她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专司林州救灾一事。我们此来是为公事,掌柜直言林州情况便是,切勿有所顾忌。”
“原来如此,姑娘小小年纪便能担此重任,真可谓少年英才。老夫一时眼拙,误把凤凰当了寒鸦,还请姑娘勿要怪罪。”
小商摆了摆手,从容道:“掌柜不必拘泥,正事要紧。”
“也好,若说林州灾情,便不得不说这几个月兴起的五升米教。”见他二人脸上皆是一片了然,掌柜捋了捋胡须,不着痕迹地掩了惊异之情:“既然两位早已知晓,老夫也无需多做介绍。”
“来人,把最近三个月的账册文书呈上来!”
对着账册文书,掌柜将林州粮市近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其中便提到五升米教暗中粜粮一事,恰合了晏清此前猜测。
依照掌柜之言,林州粮价比之去年已翻了四番,斗米之价高达二百文钱。不仅如此,其余粮行还联合官府打压晏氏,要求晏氏与他们同流合污。双重打压之下,晏氏数月以来只开义仓,极少再做散户生意。
“不曾想此地官商勾结如此严重。”
“林州毕竟天高皇帝远,很多地方不便朝廷管辖,物产丰富又地形闭塞,一来二去地便容易滋生蛀虫。管他什么张刺史孟刺史,来了林州便没几个守得住初心的。不过张刺史还好,贪则贪矣,起码不会糟践人命,而今这位孟刺史,简直是在死人堆里刮油水。”
听掌柜提起一个张刺史,小商心生疑惑,刚要询问便看到先生站起身来,取出一封文书递到掌柜手里:“林州灾情影响过大,朝廷所拨粮款又数额不足,届时还要仰仗本地粮商。然州府购粮一事牵扯甚多,还需家主亲来处理。前日我已传信家主,想来不出五日,家主便会抵达林州。”
“待家主到了林州,请将此书信亲手交予家主,家主自会明白信中道理。清先行一步,我们来日再见。”
拜别掌柜走出粮行,小商又想起那句张刺史,思量片刻后问:“适才掌柜所言张刺史,可是上一任林州刺史,大国师之父张启延?”
“是他,在林州做了十年刺史,贪了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最后被贼寇灭了满门。”
小商回想起大国师的形貌,不禁皱了皱眉。那样大气明艳的女子,怎么会是贪官污吏的女儿呢?
“梁国官场奢靡之风盛行,清廉之士屈指可数。偶有一二刚直之人,往往也会遭到诸多排挤,排挤到最后,受不住的便也开始同流合污。”
听到这句话,小商思忖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像邹大哥大国师这样的,也会被迫跟他们一起贪墨吗?”
旧事新图
“他们贪墨不贪墨我如何能知?”见她垮了表情,晏清笑着抚了扶她的头顶,“不过你说的两个,大国师我不敢断言,邹代辞应该不曾有过贪墨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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